“給。”
沈一逸低頭,遞過來的雪糕碗下面墊着折疊有序的紙巾。
秦落比便利店吹出來的冷風更有解暑的效果,讓她今夜緊繃的神經得到了舒緩。
她接過,“謝謝。”
兩人走去停車場,上了車,秦落往殡儀館開去。
剛才吃飯的兩個小時,秦落的話題選擇幾乎放在舊友和熟人身上,她沒問對方的工作,也沒問生活狀态,像是刻意回避将焦點投遞到兩人之間。
秦落不希望十六年的生長軌迹,就用一兩句話來總結。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要慢性發展才有趣,更别提兩人錯失過的遺憾仍曆曆在目。
但她現在還是忍不住發問,想知道對方的作息怎麼會比自己還紊亂,“現在都九點了,你現在去解剖,豈不是要到淩晨才結束?”
沈一逸将冰激淋塞進嘴巴裡,舌尖抿着甜澀的香草道:“我白天有别的工作,家屬也有工作,晚上才有空見面。”
“那為什麼去殡儀館剖?”秦落好奇的問。
“鑒定中心的實驗室地方有限,且非重要的屍體一般都放在殡儀館裡,警隊管理規定。”
“哦。”秦落點頭,随後撇了眼沈一逸。
沈一逸雙手幾乎是捧舉着那個雪糕碗,放進嘴的每個步驟都小心翼翼,生怕化掉的水珠落到褲子上。說話得咽下去才開口,開口又很輕柔。
她看起來好乖。
秦落咬緊下唇,及時回收視線。但殡儀館實在太遠,她一路上忍不住三番五次的将目光朝人身上看去。
剛才吃飯時面對面,近距離接觸太直接,秦落為了避免凝視感太重,不敢大張旗鼓的看。如今透過餘光,她便心安理得的沿外輪廓攀描個遍。
嗯,她好像沒什麼變化,五官精緻,稍有銳化,給人微微冰鎮的感覺,但隻要開口說話,又被内斂的性格給沖淡了。頭長發了,柔軟的更像一杯涼白開,好像永遠不會褪色,什麼也不多餘。
當初吻她是什麼感覺來着?
好像忘了….
秦落想到這裡突然喉嚨幹癢,她單手扶着方向盤,想拿杯托裡的礦泉水壓一口心中燥火。
“你要喝水嗎?”
沈一逸是個極其惜命的人,高架上車流很多,秦落的車速很快,于是當見到她分神擰瓶蓋,立刻幫忙。她暫時還不想躺着進殡儀館裡。
“我來幫你。”
但她手裡還舉着雪糕碗,省不出兩隻手來擰蓋,隻能奪過礦泉水瓶,将瓶蓋部分遞到秦落的手前,“你…你這樣擰方便。”
太快的車速遭不住她的心動分神,秦落輕踩了腳刹車。
“謝謝。”
她和沈一逸打了個完美的配合,順利喝上了礦泉水,但想吻對方的念頭卻在剛才又上一層樓。
這裡無關乎什麼性沖動。
隻是秦落覺得自己的副駕很适合沈一逸來坐。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夜晚,她們穿越大半個城市,不用說很重要的對白,隻需等她把人送到站後,輕飄飄來一句:我會等你回家。百無聊賴地夏天會在人生中重複滾動下去,秦落甚至已經看到了那副景象,沈法醫坐在她滿牆的書前,畫面應該會很美。
她又喝了一口水,撫平作祟的欲.望,暗罵着自己的臆想太過神經。
-
車子終于開到偏遠的殡儀館。
秦落開進來時就看見門口站了一堆人,那群五大三粗的壯漢并沒有披麻戴孝的裝扮,幾輛警車停在附近,顯得周遭陰森森的。
車停下,沈一逸還捧着那個雪糕碗,她看了眼秦落,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秦落見她不動,幹眨了兩下眼。
“我手不幹淨。”沈一逸道。
一個有潔癖強迫的人手能髒到哪裡去?
秦落朝沈一逸的雙手看去,指節修長,看起來是拿鋸子割頭顱骨都絲毫不費勁的手,她手掌隔着紙巾,指尖上沒有水痕,甲緣修剪過于整潔,整潔到可以去拍指套廣告。
沈一逸又道:“我不想弄髒你的車。”
秦落搞不懂沈一逸覺得哪裡髒,但她清楚這是強迫症人群的幻覺體驗,割不掉的心理壓力。
她不想為難沈一逸,也不想在約會的第一晚就趴貼在對方身上去夠車門。既然沈一逸想和她保持朋友的距離,那她一定給足這個距離感。
“等着,我幫你開。”秦落解開安全帶,推開門下車。
隻是她繞過車頭時,身後傳來一陣激烈的争吵,等她走到副駕門前,那幫無能狂怒的男人們又鬧哄地扭成一團。
秦落看過去,那群人推搡着,正分辨什麼是非。
她伸手拉開車門,自然地接過沈一逸吃幹淨的雪糕碗,她朝門口那些男人努了下嘴,“那群人不會是你說的家屬吧。”
沈一逸目光越過車頭看向門口。
林普平和辦案部兩個同事被夾在人群中間,周圍站着幾個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