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地嗯了一聲,随後回身沖秦落笑,“謝謝你送我過來,趕緊回家吧,别太晚。”
…
秦落又擡眸盯着人群,她不放心道:“我陪你過去。”
“不用。”
沈一逸從褲兜掏出濕紙巾,仔細沿着指縫擦拭,“你趕緊回去吧。”
逐客令下達了兩次,秦落聽得懂人話。
可她除了不放心外,其實最重要的是舍不得,“那….下次換我約你吃飯可以嗎?”
“最好是提前聯系,我工作時間非常不穩定,不一定能有空。”沈一逸擦幹淨了手,将濕紙巾捏在指尖上,語氣又變回生分客氣。
不遠不近的回答,模棱兩可的應付,這是暧昧的前兆,十八歲時她和沈一逸體驗過這些。
什麼約了去書城被放了鴿子,公園散步到一半路突然沒了人影,秦落心尖被回溯的記憶給電麻了,胸口一陣不暢快,人哪,就是既清楚暧昧很危險,又甘願一屁股跳進去。
秦落點頭,“行,那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秦落一步三小回頭往主駕走去,随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她隔着玻璃窗往背影看去,沈一逸正邁着大步往殡儀館人群走去。
這人一點留戀都沒有,甚至連揮手說個再見都不肯。
秦落撇撇嘴,從後排座椅上找出車載垃圾袋,将對方吃幹淨的雪糕碗扔了進去,她輕哼一聲,發動車子離開。
秦落的轎跑轟鳴聲和人群擦肩而過,林普平聞聲擡頭,正好看到朝他們走來的沈主任。
他趴在辦案部同事耳朵上說了幾句,随後立刻脫身朝沈一逸跑來。
林普平半路截住主任的腳步,用180的大個将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他彎腰小聲道:“沈主任你直接去冷凍室等我們吧,冷櫃鑰匙就在門口。”
“你來了這麼久,不會一直沒給屍體解凍吧?”沈一逸眉頭夾着疲憊,語氣沉冷,“怎麼…是他們又不同意剖了?”
林普平搖搖頭,又點點頭,但他自信地安慰道:“沒事,主任您先進去,這邊我來處理。”
“有事直接說事。”
“嗯….就是這些家屬想換人解剖。”林普平尴尬地開口。
沈一逸忽然覺得腰疼,剛剛和秦落吃飯還沒察覺,如今聽到鬧哄哄的都動靜,頓時班味濃烈,渾身都跟着不舒服。
她用手扶着後腰,朝那群人喊道:“問問他們想換誰來剖?誰願意大晚上不睡覺在殡儀館裡給他們剖?怎麼?是我很想嗎?”
她說這話時聲音洪亮,絲毫不沒避諱家屬情緒。
這種辦公情緒在警務工作上是不被允許的,甚至對方隻要有證據去□□,沈一逸必背大鍋。但沒辦法,她對這種情況麻木不仁了,她深知不用強硬态度和家屬對峙,就算林普平和他們掰扯到明早,都不會有好結果。
“沈主任……”林助理沒想到主任火氣這麼旺盛,那群男人跟他說起話來都費勁,更别提會把主任放在眼裡,“您真的交給我吧。”
“交給你什麼?”沈一逸瞪着他,“交給你去說服他們嗎?”
“……”男法醫眨眼。
“這就是你以後工作會經常遇到的場景,你要記住家屬永遠都有犯罪的可能性,如果你今天以理說服他們同意剖,那剖出來的結果他們不滿意怎麼辦?又或者死因仍留不能百分百明确,你要如何善後?”
“可…萬一鬧起來。”助理低頭。
沈一逸皺眉,糟心道:“雖然刑法規定公安有權剖屍,我們有法律依據,但不代表家屬不找你鬧,不上訪,不挑流程的其他刺兒。如果你剛開始工作就帶着避免後續麻煩的心态,貪圖工作的一時之快,會讓你做什麼事都猶猶豫豫,别以為勘驗缺漏不要緊,你以後要是回家鄉工作,有想沒想過案子一旦到了省裡,就不是過你一個法醫的手,檢察院會剖,廳裡會剖,一旦證據翻案你要怎麼辦?屍體勘驗不過是現場還是物證還是解剖,到手就是終身制。如果你今天因為和家屬妥協匆忙結案,沒有屍體解剖導緻後期訴訟困難,甚至流産,你心裡過得去坎嗎?”
林普平鐵青着臉,他垂下腦袋,“對不起主任,是我态度不端正。”
“行,端正态度最重要,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換人剖?”沈一逸壓着困意問道。
“因為覺得……嗯……”林普平支支吾吾,“你是女的。”
“不用不好意思。”沈主任越過林普平的身闆,朝人群走去,“你這樣遮遮掩掩,會顯得女法醫确實不夠資格來剖屍體。”
“不是,不是能力問題。”林普平急忙解釋,“是,家屬覺得自己的兒子……嗯,還是個處,他們覺得女法醫在場……”
他自己說着說着也覺得匪夷所思。
沈一逸大步走着,從口袋裡掏出公安證件,“我是負責你兒子案子的法醫,剖屍是公安立案處審議後決定的,你們簽不簽字都得剖,這不是我們的權利,而是我們必須履行的義務,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們會通知派出所不提供死亡證明,十五天後殡儀館的存放費用,由你們自己承擔。”
她收回了證件,“現在整個鑒定中心能剖清楚你兒子屍體的目前就我一個人,你可以走走關系去外省找個更牛的男法醫來,我倒想看看他們誰願意接,誰想接,誰能接。”
“林普平。”沈一逸叫着助理的名字,“你把宏主任電話給他們,這可是權威男專家,看宏主任不值班會不會接電話。”
說完她轉身留下爛攤子給男助理解決,她嘴巴裡念叨,忍不住跟着笑,“處男……搞笑,女法醫看過的處男多了去了。”
笑完她又沉下臉,
但卻比看過的處.女少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