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了,這座山的最高處。
令他沒想到的是,那條雜草茂盛的幾乎已經把道路掩蓋的小山路最終通向的,居然是一座座破敗的老廟和房屋,檐牙高啄的古代建築群。
在那些房子的最前面,是一座小亭子,旁邊是一條小瀑布,隻不過流下來的水已經枯了,露出裡面醜陋的岩壁。
亭子裡面有一座老舊的鐘。
雪映山……
這裡被複刻出來的,是曾經雪映山的建築。
之所以說是複刻,是因為真正的雪映山早就封山了,不可能向外借來拍攝,況且這座山遠沒有雪映山高聳宏偉。
是什麼樣的人,要費盡心機複制一座已經死去了的山出來。
辜行煊的高燒不是普通的高燒,是受了這片鬼域的影響。八字壓不住命格的人太多,可不知道為什麼,隻有辜行煊是最容易被鬼怪盯上和影響的。
這其中的關系,絕對不止一個辜行煊身有奇血。
一定還有一個被忽略掉了的很關鍵的因素。
謝聲野帶着疑惑走近了那片建築區域,發現這裡的複刻幾乎是一比一式的還原的。如果不是因為破敗不堪,幾乎可以讓他短暫的生出一種錯覺。
好像相隔的那一千年并不存在,雪映山上的歲月還是比山下的地方更悠長。而那個被他無意中撿到又救回的少年,還是會帶着一壺燒酒,在海棠樹下等他醒來。
他憑着記憶走到了最大的那個廟裡——神女殿。謝聲野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中間的那個銅像。
那是個女人的銅像,呈現敦煌飛天之姿。眼神低垂,仿佛憐憫衆生,又仿佛冷漠地看着塵世的一切煎熬和苦難,置身事外。
這是他們這一脈的締造者,大庸國主,千山神女。
謝聲野徑直走過去,對上神女垂下來的悲憫的眼睛,冷冷開口道:“煞費苦心做了這麼多,不打算現身嗎?”
他剛剛說完,忽然從那座神像後面撲出來一個黑影。
謝聲野急急往旁邊一躲,那根被他帶出門的紅線再次纏上他右手的手指,唯獨繞過了小拇指。
“去。”
紅線應聲而動,如同靈活的蛇一般往那個黑影那邊飛過去。那黑影身上披了一件黑色袍子,反應也很快,躲開了好幾次紅線的追擊,隻可惜比起謝聲野,它的反應速度還是慢了半拍。
像上次一樣,紅線緊緊捆住了這團黑影,不斷的收縮,勒緊。蒙在黑影身上的那件袍子因為這番動作落了地,借着微光,謝聲野看到了它的真容。
就是之前騷擾過辜行煊的那隻。
被抓了的黑影還很不服氣,頂着那張可怖的棘皮,瞪大了沒有瞳孔的眼珠,惡狠狠的看着他。
謝聲野卻沒有多少時間和它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直接又收緊了手裡的線,把它從地上生生拉了過來,冷冷的問:“我隻想知道真正的域主是誰,你會告訴我的吧,導、演?”
被猜透身份的怪物眼睛瞪的更大,然後掙紮着要從他手上逃脫。
謝聲野當然不會讓他這麼幹,剛要再收緊一次紅線,忽然從那座神女像上再打出來一陣罡風。那風攻擊意圖很強,來的迅猛,生生切斷了纏住鬼怪的那根紅線。
爆發出來的餘勁把謝聲野彈出來幾米遠,狠狠砸到了他背後的那根柱子上。
砸上去的力道太重,謝聲野直接嘔出一口血來。可他卻毫不在意的抹掉了嘴角的血漬,擡起頭,眼底風翻雲湧。
“終于肯出現了嗎?”
站在神像的是個裹着黑色披風的人,帶着黑色的兜帽,看不出來是誰。他站在比神女還要高的地方,微微偏了偏頭,聲音是被處理過的低沉暗啞。
“你聽過大庸國的一種秘術嗎?”
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謝聲野猜不透他在說什麼也不想和他多廢話,皺眉扶着牆撐了起來。紅線斷了,他直接從兜裡掏了幾張符紙出來,在準備揮出去的前一秒,被那人接下來的話生生打斷。
“一種生祭人靈魂的術法。”他的語氣裡似乎帶上了某種癡狂,“被選中的靈魂十惡不赦,在這種術法下,先是做噩夢,夢見那些索命的亡靈,然後是高燒不退……直到他的三魂七魄徹底被生生燒滅……”
聽到這的謝聲身形一頓,心底忽然湧上來一股不好的預感。
站在神像上的人依舊氣定神閑,還是那副癡狂的語氣。
“不然我們來猜猜,他的靈魂燒到什麼程度了?”
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對方顯然已經給出了答案,他變出一個沙漏來,裡面倒灌下去的沙子流速極快。
就像是一個人開了倍速加速消亡的生命。
他拿着沙漏,嘴裡低吟了一句:“tua ib tug neeg txhaum。”
下一秒,謝聲野小拇指忽然一痛。他低頭一看,那根綁了辜行煊手指的紅線倏然繃緊,仿佛馬上就要繃斷,紅光越來越微弱。
謝聲野的眼睛微微瞪大,沿着紅線望向了劇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