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明平三年,夏至。
京都洛陽城郊外,林海茫茫,濃蔭蔽日。
一男子攜帶妻兒在此處玩鬧,孩童騎在男人脖頸上大笑,婦人坐在石頭上看着笑着。
忽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如疾風驟雨撕開靜好,林中飛鳥驚起,塵土飛揚,二人開懷大笑,好不潇灑。
為首的男子赤色鮮衣騎着烏色寶馬暢快大笑,“好馬,果真是好馬。”
身後那人高喊:“這馬就需得你騎才是物有所值。”
蘇紀鞍許久未曾這般騎過馬,風掠過面頰都是自由的,此時隻覺心中舒爽,朗聲道:“今日我請客,咱們吃酒去。”緊接着放慢速度将馬停下。
騎着白馬的男子緊跟其後,穩住馬拍手叫好,“好,那今夜我非要喝個天昏地暗。”
天色始終陰沉着,冷風自遠處卷來,蘇紀鞍輕薄獵服風一吹,入目便是數不盡的傷口。
蘇紀鞍策馬居高臨下看着被綁在馬後的人,嘴角帶着戲谑的笑,“人還活着沒?”
公孫乂順着來時路望去隻見路上一片血迹斑斑,那人躺在地上身上衣物早已不見蹤影,血肉模糊。
公孫乂踱馬過來,“鬼曉得,我來看看。”
說着夾緊馬猛地向蘇紀鞍沖去,馬蹄結結實實踏上,那團血肉發出悶哼聲。
公孫乂拉住缰繩踱馬過來,略感惋惜道:“竟還活着,真是辛苦啊。”
蘇紀鞍看着那團輕賤的血肉若有所思道:“那就換我來‘普度衆生’,公孫乂,你說如何。”
公孫乂哼笑一聲,道:“怎得?你打算如何做啊?”
蘇紀鞍豎耳,聽見遠處車馬碾過地面的聲音,他沒想到回來的這麼快。不耐煩地翻身下馬,手停在腰間的刀柄上,下一瞬間刀光出鞘,刀刃落下,那團血肉的手臂被生生砍下,那人發出尖叫而後昏死過去。
公孫乂下馬走到跟前,看着蘇紀鞍身上被濺落的鮮血,指尖輕輕在他衣物變成深褐色帶着濕意的地方剮蹭了下,随後将指尖放到鼻間前輕嗅,嘴裡發出啧啧聲,“腥味太重了。”
蘇紀鞍看不得他這副樣子,頗為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道:“整個京都能找出幾個比你還變态的人。”
公孫乂毫不在意,“把你劍給我使下。”
蘇紀鞍遞給他,公孫乂在那人身上比劃記下,欲将那人腿砍下無奈力氣太小,擡眼去看蘇紀鞍見他沒有絲毫想幫忙的樣子,隻好一點點将那人腿鋸下來。
由遠及近的馬蹄和車攆聲在離二人跟前停下,蘇紀鞍穩住馬兒,公孫乂嗤笑道:“紀鞍啊,你家逮你的來了,看來這酒是吃不成喽。”
馬車内傳來道溫和儒雅的聲音,“阿母特讓我前來請兄長歸家,實在不知打擾了二位吃酒的雅興。”
蘇紀诠帶着和善的微笑掀開車簾,見公孫乂拿着蘇紀鞍不離身的劍在鋸人絲毫不關心,“也望兄長莫要讓我為難。”
蘇紀鞍蹙眉,一言不發翻身上馬,公孫乂将那帶血的劍遞還給他,刀光入鞘,血滴落在地,“我自會去請罪,不會讓你為難。”
公孫乂興緻闌珊,策馬離開前看了眼身着天青色薄衫氣質淡雅的蘇紀诠,道:“蘇三公子,再會。”
蘇紀诠并未應答他,蘇紀鞍賭氣策馬獨自往府中去。
四下無人,葷腥氣早已在空中彌漫,蘇紀诠周圍看着那灘血肉,拿出一天青色繡着綠竹的帕子将口鼻掩住,擡頭看着黑壓壓的天,吩咐道:“雨落前處理幹淨。”
說完便讓車夫駕車離開這污穢之地。
蘇紀诠回去路上雨已落下,不得不放慢速度,待車攆停在蘇家大門,侍女連忙撐傘上前,蘇紀诠走的極快,侍女撐着傘他的肩頭還是被淋濕了。
剛進走廊就見一群侍女跟着位剛至豆蔻的女子,那女子身着桃粉裙襦,裙擺相應繡着桃花,用金線勾了蝴蝶做襯,腰間系着條紅色腰帶,白玉佩點綴。
“女公子,雨大還是快些回屋,莫要再染上風寒。”其中一位拿着傘的侍女道。
“女公子,風大還是披上些擺好啊。”那位拿着披肩的侍女道。
蘇盛竹極其不耐煩,一把将她們全部推開,向前小跑,迎頭撞上剛回府的蘇紀诠,立馬老實巴交,站得筆直,行禮道:“見過兄長。”
蘇紀诠見她發髻有被雨水沾濕,問道:“下着大雨好生生怎得從房間跑出來了?”
“方才聽阿母發了好大的火,心慌過來瞧瞧。”實則是怕蘇母發現她不是真正得蘇盛竹而動怒,餘光瞥見他肩頭被淋濕,試探中帶着貼心地問道,“兄長匆匆趕回也是因為這事?”
蘇紀诠輕聲應下,“長兄任性闖了禍,你無須擔心我自會同阿母處理,你大病初愈不可再吹風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