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紀鞍隔日就派人去請十裡八鄉的醫師前來,搭脈之後紛紛搖頭,起先蘇紀鞍還能控制怒意,次數太多實在忍不住一腳将人踹翻在地,嘴裡怒罵着,“去你的。”
楚良及時攔住人,奈何蘇紀鞍完全不是他能阻止的,自己反而差點摔倒在地,心知蘇紀鞍是個寵妹狂魔,不敢輕浮,“紀鞍兄莫要心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有人能醫盛竹的病。”
蘇紀鞍急得團團轉,腳踩在地闆上有力,怒火無處宣洩,一把扯住楚良的衣領,在他耳旁怒吼,“有人?有人你倒是給我找過來啊?阿竹這番模樣,你讓我如何心安?”
楚良被吼的耳朵生疼,又無處遁形隻得受着,眼神瞥過四周侍從早已被吓的紛紛低頭跪下,幾步外,聞子時正悠哉悠哉看着窗外零碎落下的小雨。
像是受到感應似的,聞子時恰巧回頭,就見楚良求救的目光向他投來,擋都擋不住,聞子時裝作聽不見繼續看向窗外。
楚良千萬般小心哄騙着,終于把蘇紀鞍哄住,讓人暫且去休息,自己派人去尋找名醫。
楚良心裡抱怨,卻有無可奈何。
好在隔日,姗姗來遲的蘇紀诠帶着大批的藥物和京城醫師前來,這才穩住了蘇紀鞍的暴脾氣。
蘇紀鞍那日本就喝酒傷身加上氣急攻心,人剛醒連夜趕來,蘇紀诠幾番勸說誘騙這才穩住他,讓醫師診治。
喝了點安神的湯藥睡下。
在醫師确認蘇盛竹無性命之憂後,蘇紀诠遣散侍從,自己獨坐榻前,借着屋外黃昏時剩餘的那麼一丁點微弱的光細細望着蘇盛竹憔悴的臉。
他甚至開始懷疑以前的決定是否正确,究竟離開是保護還是留下才能永久庇護?
一時間他亦分不清。
他曾想過犧牲掉她,但她總用那雙堅韌倔強的眸子注視着他,好似他的想法、他的卑劣無處遁形。
無數個輾轉難眠的深夜,他在心中無數次驗算對策,答案卻是萬事難全。
他無力地撫摸着她消瘦的面頰,心裡無數次歎息着,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蘇紀诠就這麼守了她一整夜。
隔日,蘇紀鞍大早過來就見他斜斜倚靠着榻欄閉目淺眠。
聽見他的動靜,擡眸看向他,未曾清明的雙眸透露着未知的茫然,待蘇紀鞍帶着侍從走近他才遲遲緩過來。
侍從将熱水放下,蘇紀鞍弓着背看着躺在榻上安靜沉睡的蘇盛竹,“我讓人準備了溫水給盛竹擦擦臉。”
蘇紀诠原想自己動手,轉念又搖搖頭,起身讓出位置,“也好,我也去梳洗一番。”
蘇紀诠起身一個踉跄,幸虧蘇紀鞍及時扶住他才得以站穩。
蘇紀鞍讓侍從跟上,看着侍女給蘇盛竹擦拭臉頰的動作,猶豫片刻還是追了出去。
宅子坐落地勢偏僻,院内寂靜無聲,幾日前下的雨早已被明媚灼熱的太陽曬幹。
他看着蘇紀诠的衣袍被風吹的舞動,本就瘦小的身形,加之連日舟車勞頓,人幾乎隻剩皮包骨了。
他甚少反思自己,但近些日子他總在反思他這個兄長當的到底有多麼不稱職。
自他記事後,身後跟着數不清的侍從為他收拾爛攤子,後懂事又遇到新帝登基,家族勢力削弱,有能力也不得不藏拙,每日跟着一群遊手好閑的世家子弟吃喝玩樂,無事抓個人像鬥蛐蛐似的取樂也成常事,有幾次他已迷失在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裡。
而蘇紀诠這個被他阿母包養回家的人,潛移默化中成為了家中的頂梁柱,家中侍從甚至他的父母親事事都以他的想法為先。
他作為長兄,多少次爛攤子還是他收拾的,他不知何時早已從開始的憤恨并為現在的無力和聽從。
早已認定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他分明才十六七,肩上的擔子承擔着半個蘇家。
蘇紀鞍想追上去,他嘴早已笨拙到無力安慰人,但想着好歹關心一番,可猶豫再三還是沒能往前走。
最後也隻是讓侍從照顧好他,自己則守在蘇盛竹榻前。
蘇紀诠知曉他心中所想,在他身體能承受的範圍内他全然接受。
院落是聞子時名下的,蘇紀诠雖同聞家交情不深,但理應前去問候一番,蘇紀鞍想不到的事情,蘇家總不能全都想不到。
蘇紀诠梳洗一番,原打算直接前去,還沒邁步出門,隻感覺天旋地轉一番,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幸虧被身旁的侍從及時扶住才免遭一難。
隻得休息一番在前去問候。
待他醒來已是日暮西沉,屋内的侍從早被他支開,暖黃色的光落在木地闆上,他的長發松軟地吹落在他肩頭,朦胧睡眼輕瞥,他竟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訝,他何時也能睡的這麼熟了。
匆匆喚來侍從替他穿衣,步履不停地往聞子時房間趕去,生怕去的太晚趕的時候不對。
索性還好,他到時,聞子時手握着蒲扇給火爐扇風,書童席地而坐在他身旁手握着一本書,二人不知談論何事喜笑顔開,說着聞子時一蒲扇落在書童的頭頂上。
書童也隻是笑呵呵地捂着頭繼續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