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涼的眼,冷寒的刀,溫熱的血……
我一個激靈,迅速起身摳住門栓,卻手抖的怎麼也拉不開。我回頭緊緊盯着地上之人,大口吸氣,終于穩住手臂,卻又一下失了開門的沖動。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了無生氣。不期然的,眼前浮現初遇藥鬼那夜,清冷的光束中,他橫刀抱臂守在我的床尾,孤寒冷漠,卻令人莫名心安。
初到異世,第一個遇見的便是他啊……屢屢救我出險境的也是他……就在不久前,我還期盼着他能來找我……
以他的身手,若真想于我不利,我怕連知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解決了吧!如果叫人進來,若他真是北瑤辰要找的那個人,我肯定保不住他……
他若有事,我……于心難安……
我如夢初醒,快步走到他身旁,有些害怕地将手伸到他的鼻下,松了口氣。仔細檢查,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外傷,我試圖将他拖到床上,可是他太沉,我使盡渾身解數也沒挪動他分毫。
我急的滿頭大汗,且不說夜涼地寒,要是任他這麼橫在屋子中央,藏都沒法藏,鐵定會被人撞見的啊!焦躁地在屋裡踱了許久,我一咬唇,把倒下的桌子推到他身前擋住。然後擦幹脖間的血迹,換了套高領的宮服,向門外高喊,“來人!”
房外立刻有士兵應聲,“公主有何吩咐?”
我清咳一聲,“把小蘇公子給本公主請來。”
隐隐的抽氣此起彼伏,半晌無聲,我臉一熱,豁出去道,“還不快去!綁也得給本公主綁來!”
讓我頗囧的是,蘇卿還真是被他們給綁過來的,五花大綁。他一襲中衣青白如月,吊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神色極度不友好,卻隻是沉默地看着我,難得沒有口出惡言。
厲聲喝令那些兵士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許擅自闖入後,我栓了門,有些尴尬地對蘇卿笑笑,“那個……好久不見……”
“……”
“你的傷怎麼樣了?我派人送去的藥都好好用了麼?我特别囑咐甯禦醫親自給調的呢,都怪我最近太忙了,沒能抽出時間去你那兒探探病,真是對不住呐……”
蘇卿别過頭,将視線自我臉上移開,“所以這三更半夜的,公主是把我綁來問病來了?”
頭一回聽他稱我為公主而不是惡婦,我一愣,激動地腆着臉套近乎,“可不是,好些日子未見,實在是牽腸挂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呐!”
蘇卿輕怔,頓時滿面羞紅,表情怄的像吞了隻蒼蠅。
我忙收斂,“我就知道,小蘇公子果然還是十分憎惡我吧?”
“……”
“不光憎惡我,更憎惡北辰吧?”
“……”
“視我們北辰為敵人吧?”
“……”
“小蘇公子一定聽過這麼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
“所以,我們北辰的敵人就是你的朋友了吧?”
“……”
“大丈夫常言,朋友有難,兩肋插刀!小蘇公子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吧?”
蘇卿額角青筋隐現,“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我對手指,“如果……有人要刺殺于我,小蘇公子會怎樣?”
蘇卿勾唇冷笑,“定助那人一臂之力。”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我拍案而起,掀起衣領露出脖間的血痕,“我被人刺殺了!”
當我推開桌子,獻寶似的把步殺呈給蘇卿看時,他瞪大桃花眼,足足傻了有一刻鐘。我站在一旁小聲道,“你說過,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蘇卿擰眉,神色極速變幻,突然扭頭就要向外呼喊,虧得我心細如針,狡捷如兔,一個縱身撲上去生生把他的聲音給堵回肚去,憤憤道,“言行不一,非君子所為!”
他挺身掙紮,我大腿一跨以自身百斤重量壓制住他,使出殺手锏,“你也知道,我在你身上種了‘碧落引’吧,反正結果都是聽命于我,你若主動配合,我便不催動它,你還能留得幾分本心,不必像個行屍走肉般活着!”
蘇卿聞言猛地一僵,我心裡打鼓,催動碧落引什麼的,喵的我一竅不通啊!緊緊盯着他的雙眼,我默念,你睡眠不足神志恍惚IQ為負理性全無,上當吧,上當吧,上當吧!
蘇卿蓦地側臉,胸膛劇烈起伏,卻漸漸安靜下來。我試探地松了松手,他漲紅着臉怒聲低喝,“從本公子身上滾下去!”
我忙跳下地,狗腿地替他展了展壓皺的衣服,“那,我們達成協議了啊!”
“……”
蘇卿惡狠狠地瞪着我,猶惱的喘息急促,卻再不見有别的舉動。我覺得他是默認了,就給他解繩子。繩子才解一半便被他強行掙脫,粗魯地揉成團抛在地上。他活動着手臂,走近地上昏迷的步殺,眯眼瞧了片刻,企圖用腳去撥他的臉。
我蹲在旁邊,一把擋開他,急道,“要看就好好看,動手動腳做什麼?”
他眉峰一挑,語帶諷笑,“這就是白日韶湘王調派三百精兵捉拿的細作?”
我聞言心中一虛,視線遊移,“誰、誰知道呢!”
“公主認得他?”
“不認得!”
“既不認得為何要救?”
我正色,“有此膽魄來刺殺本公主,本公主敬他是條漢子!”
蘇卿嗤鼻,“公主該敬佩的是自己吧,隻身将他撂倒在地,真乃漢子中的漢子!”
我·囧·道,“他自己摔的……”
蘇卿白我一眼,蹲下身來伸手翻看,忽然臉色一變,抽了步殺的長刀,疾聲道,“速速将他交與守衛!”
“不許!”我驚道,“你說過要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