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是人聲的嘈雜，好像置身于紛亂的街道之上，伴着點鹹腥的氣息，悶熱之中讓人有些喘不上氣，雲楚聞到了海的味道，可是并沒有混着沙粒的海風刮磨她的臉龐，她有預感，此刻正處在密閉期空間裡，盡管感官封閉但她感到周圍有一股疲憊的氣息。

悠遠又洪亮的廣播聲随着催眠的樂曲飄蕩在空間之中，那廣播女聲這樣說着：

“歡迎各位居民來到阿耳忒彌斯号巨型潛輪。”

“這是全勿海星規模最大的一艘巨型豪華潛輪。”

“我們将潛入海底兩萬米，欣賞最真實的海洋世界。”

“在阿耳号上，所有居民都能享受到最極緻的體驗。”

“這裡是天堂的派對，是樂園的狂歡……”

“切……啰裡八嗦一堆廢話。”

一口吐痰的聲音随着那一句牢騷而來，雲楚感官漸漸清晰，她正坐在了一張硌硬的鐵皮長凳，長筒靴蹬踩幾下，地面凹陷了一點，是悶鐵的質感。

她的左邊邊正挨着一名男子，由于長椅較窄，空間的局促讓它勉強擠挨着三個人，那位男子幾乎占去了一半，另一半留給了雲楚與林芝華。

雲楚不知道稱呼他為男人是否貼切，他的确保留了一點男人的特征，比如聲音粗曠，像是被沙子磨過，再比如那占滿下半臉的胡子，他的手背也覆蓋着一層偏黑的毛發，是遇水便會變軟的那種，要說最怪的，還是男人的眼距，分得很開，幾乎要到臉的兩邊去，這好讓凸得要掉出的眼球找到更開闊的視野。

他眼睛周圍有層髒黃的硬殼，那裡對男人來說似乎很難清洗，總之，雲楚看見裡面卡了點綠色的物質，像是海草。

男人穿得簡單，黑麻髒衣已經破敗得差不多了，衣角耷拉的洞線，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時尚還是歲月，畢竟雲楚身邊真有一個這麼打扮的。

“雲姐，你看我這身是不是很适合這裡？”手裡旋轉着三角帽，海盜打扮的林芝華被迫縮在椅子的角落裡。

雲楚向周遭望去，她們現在正處在一個鏽鐵包裹的空間裡，空間挺大的，就是有點擁擠，過度呼出的二氧化碳讓這個地方悶得發臭。

人也太多了，哪怕過多聯排的鐵皮長椅也被占滿，更多的人隻能擠站在旁，軟塌的大包侵滿了鐵皮地面，男人穿得簡陋，僅僅三兩層布衣，女人用綠色的海草裝飾枯糙的頭發，相比之前居然是海草泛着光亮的，雲楚不知道這是否是這裡的傳統，但她的心髒總有種被擠壓的感覺，是否是因為這裡太悶了，再多氧氣也得被榨幹。

“喂，你不是這裡的吧？”雲楚身邊的男人眼睛油膩地滾了幾圈，咧開的牙齒有幾條豎着的黃漬，他說着自己推理出來的天經地義的話。

不過，雲楚簡單幹練的黑大衣的确也這裡不太相配，這裡大多數人的衣服都被拉扯得松垮，甚至磨得隻剩薄薄的一層，附近很多雙眼睛都黏在了雲楚身上。

“老天，你别用那種眼神看着我，這顯得你很傻。”

長椅的空間又窄了一些，那男人扯了扯卡痰的嗓子，引得很多人都看過來了，雲楚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副本才開始，她并不想觸發什麼争端，哪怕自己現在就能一槍崩了那嘴臭的男子，雲楚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看見了，有白色的八腳蟲在男人的胡須中亂爬，當然，手毛裡也有，以至于男人隻撓撓他瘙癢的皮膚，就會落下一片白色的雪花。

“呃啊，”那男人不安地動着，“真讨厭。”

他右邊的座位空掉了，很快又有其他人坐了上去，他們并不在意男人是否有什麼傳染性皮膚病，他們站得夠久了，站得腿肚酸麻，膝蓋抽筋，他們非常渴望坐上一會。

廣播在播報完一輪後，又開啟了新一輪的播報，大緻内容還是那些，阿耳忒彌斯号是勿海星最偉大的潛輪，雲楚沒看出來，這裡三兩步就是一張香蕉皮，還有泛綠的濃痰。

她拉着林芝華走了有20分鐘，這裡确實挺大的，她在前方看到了一扇百米高的拱弧形門，全鐵皮包裹的，門打開後不知是什麼樣的，雲楚挺好奇的，這門相比這悶臭的空間要有趣些，至少還有些盼頭，她們往門那邊走去，因為那裡要稍空曠些。

離門不遠處，大概稍左的位置，有個紅色小亭子，像是兒時見過的那種賣報紙的小報亭，但放在這個地方很像是什麼檢票口，雲楚不認為這裡就是阿耳号的内部了，這和廣播裡描述的也太不一樣了。

亭子是一塊接一塊紅鐵皮覆蓋，歪歪扭扭地用圓頭釘釘了起來，正中的位置有個狹小的窗口，玻璃模糊得看不清裡面的模樣，雲楚敲了敲，窗口的搖晃幅度宣告着它并不牢固。

“卡拉”的聲音傳來，窗戶被拉開了，女子的聲音像生鏽的旋轉齒輪。

“居民們好，這裡是阿耳忒彌斯号候輪廳服務亭。”

“請問您遇到了什麼困難，我可以向您提供幫助。”

果然，這裡并不是什麼阿耳号内部，雲楚松了一口氣。她微微彎下腰想要與亭中的女子對視，卻發現稱其為女子好像不太合适：這是一個由零零落落的金屬零件潦草拼接出的機器人，雲楚在上面看到了剃須刀，半截電視機，吸塵器杆，鐵扇片，老天，這一定是垃圾場裡撈出來的東西吧。

在對比之下，那機器人的眼睛就顯得太不正常了，雲楚之所以稱它為眼睛，因為它真的很像眼睛，眼白與黑瞳仁分明，但是泛了點假亮，應該也是垃圾場中撿來的義眼。那眼睛叫人看了不舒服，雲楚說不來會不會是什麼恐怖谷效應，但那雙眼睛看得她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