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竹生身子一天天健朗,很快就回到了白路書院上學。剿匪的插曲在書院并沒有多少人了解,除了沈松私底下和巴哈爾說了幾句,其他人都以為他們隻是碰巧撞在一起病了,巴哈爾更是火上添油,說成一種神乎其神的疫病,還白白讓沈松幾個得了幾波關心。
除了一個人——柳雲初。
經過定風寨那一遭,崔莺莺對沈松和巴哈爾客氣了些,但礙于面子,也沒熱絡到哪去,反倒是柳雲初,明明和沈松初次見面,卻天天粘着她們,好似親姐妹一般。
巴哈爾趁着柳雲初被太後叫走的空檔,趕緊與沈松大倒苦水:“哎喲喂,這都什麼事兒啊,這大小姐哪根弦搭錯了,天天在這兒姐姐妹妹的,膩歪得讓人受不了!”
“她以前待你不好麼?”沈松問。
“和崔莺莺差不多的路數,我跟你講,你可别被她這溫溫柔柔的調子騙了,這種笑裡藏刀的才是最危險的。”巴哈爾挽着沈松往西院走,“還好她這幾天不在,我真是受夠了。”
“沈松。”不遠處,崔竹生早早站在西院的入口等她,見她們來了,出聲喚她。
巴哈爾沖着沈松不懷好意地笑,識趣地先一步離開。
沈松伸手想打她,奈何巴哈爾溜得太快,她沒法,隻好朝着崔竹生走去。
崔竹生嘴角噙着笑,他這是第一日回書院,用完午膳就徑直過來等她了。
“這幾日我不在,你的課業如何了?”
沈松的笑僵在臉上,步子停在原地,甚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些。
“我替你把《論語》、《大學》的注釋都寫好了,這個月我們就把這兩本書看完,可好?”
見沈松想走,崔竹生不客氣地拉住她的袖子,笑得如沐春風:“快過來,我們今日把《千字文》收尾。”
今日元浩又是翻牆而入,他倒是開門見山:“你還記得定風寨西邊的古怪吧?”
沈松正看得昏昏欲睡,趕緊接嘴:“你說你說。”
元浩承受着崔竹生充滿敵意的眼神,拿了扇子遮住他的視線,繼續和沈松唠閑嘴:“那就是故意留下的一條路,因為那位小時候落下了毛病,他害怕那種狹小陰暗的地方。”
“你這是從哪打聽來的?”巴哈爾插嘴。
“甯琅啊。”元浩答得理直氣壯,“我覺着他和你長得是一個風格的,你們有機會真該見一面。”
“我?”巴哈爾指着自己,“胡國人嗎?胡國人的眼睛很好認啊。”
“那不是那不是,他的眼睛是黑的。”元浩一邊擺手,一邊從布袋裡往外掏了好幾個油紙包,“街口新來了個燒餅攤子,我買了點,你們嘗嘗。”
“還聊!”崔竹生低呵。
沈松伸過去拿燒餅的手默默縮回來,巴哈爾偷偷在桌下塞給她一塊。
“……”崔竹生歎了口氣,“看完這頁再吃。”
“崔莺莺今天怎麼沒來?”巴哈爾和元浩聊天,“她不是死乞白賴要來讀書麼?”
“勞煩公主記挂,這不是用膳久了些,故而來遲了。”說曹操曹操到,崔莺莺排場可不小,三四個下人跟在後頭,看得沈松和巴哈爾兩人驚掉下巴,就這麼一會兒,她竟然還重新梳妝了,打扮得光彩照人,直直地往崔竹生身上沖。
元浩叼着燒餅,哪裡還有半點貴公子的樣子,一個箭步攔在崔竹生身前:“這麼漂亮的裙子,可别沾上我這兒街邊的油點子。”
崔莺莺咬牙切齒地停住,西院攏共也沒幾張桌子,此刻她自然是選了一張離崔竹生近的坐下:“能聽到表哥講學,莺莺備感榮幸。”
崔竹生不願與她周旋,看見沈松燒餅也吃得差不多了,淡淡地說:“開始吧。”
元浩和巴哈爾是兩個多餘的,此刻拿了棋盤坐在樹蔭底下,一隻耳朵聽着崔竹生的絮絮叨叨,一隻耳朵聊閑天。元浩吃着餅,說:“對了,我聽到一個消息,太後最近在給柳雲初選婿。”
“喲,那你們這倆現成的香饽饽,還沒被挑走?”巴哈爾指指一旁的崔竹生,又指了指元浩,“不過嘛,珠玉在前,你還是差點兒。”
“柳雲初心悅崔竹生那是公開的秘密。”元浩說,“但這次不一樣,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本來太後打算婚訊和柳雲初的身份一起公布,現在打算先冊封為公主,再選驸馬。”
巴哈爾往吊床上一躺,嘲諷道:“公主又有什麼用呢?”
書桌旁,沈松好容易才得了能吃燒餅的準信,拿了個帕子拖着,生怕碎屑掉在書上惹崔竹生不高興。
“還有幾天就是我的生辰了,說好的事你可别忘了。”崔竹生坐在一旁看她吃東西,嘴巴一聳一聳,像個小松鼠。
“是呀,表哥生辰每年都要好好操辦的,我和表哥就在府上等着諸位了。”崔莺莺聽見,語氣熱絡得好似崔府的女主人。
“我記着呢。”沈松提起這事就有幾分無奈,“那我以後難道要叫你哥哥嗎?”
正在喝茶的崔竹生被沈松這麼一說,差點被嗆到:“咳咳,不用,就如平常一般。”
崔莺莺不明就裡,駁道:“松兒妹妹,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崔竹生沒接話,顧左右而言他,盯着沈松道:“我的生辰宴,你要來。”
“知道了知道了。”沈松将帕子上的碎屑抖進一邊的草叢裡。
……
長安最近的一大喜事便是皇帝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女兒,似是他極其愧疚,因此什麼規格都是最高的,在宮裡養大的公主沒有誰的排場比柳雲初更大。傳言柳雲初是一宮女所生,為了躲避裕妃娘娘的迫害才逃出皇宮,宮女曆經千險保下這個孩子,卻難産而死,所幸柳雲初福緣深厚,幼時便與欽天監徐監正結緣,在其照拂下長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