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年關。皚皚白雪中,各家各戶張貼的春聯和燈籠為天地間的這份白色增添了喜氣。
雲初霁興緻勃勃地打量着歡笑着的人們。小孩之間互扔雪球,鬧作一團;大人也少有的沒有斥責,而是就着這微不足道的陽光,閑話家常。她的記憶忽然回到了小時候,記得那時每到過年,娘親總會準備些好吃的和新衣服。父親偶爾會沉浸在回憶中,但若是她去找,就會停下手中的一切陪她嬉鬧。
她曾覺得父親比他更喜歡過年,當時父親的回答是,他喜歡的是這種過年的感覺。
之後與師父在一起,整個冬日變成了一年中最無聊的日子,林子中的動物相繼蟄伏,她幾乎所有的日子都要與機關為伴。隻有年三十那天可以稍作休息,聽師父講各種故事,其中聽得最多的,便是對她女兒的思念。
今年的冬天,隻有她一個人了。她理解了父親當時說的那種感覺,這種生活的氣息,很美好。
腦海中,突然浮現師父對她的囑托:要做一匹孤狼。可是狼明明是群居動物,不是嗎?
于是,雲初霁毅然決然地決定去找人拜年。陸小鳳不知道在那邊喝酒,在沒收拾好心情前,花滿樓那裡她也不準備去,那麼隻有一個去處了,自然是朱停朱老闆和老闆娘那裡。
過年自然得帶禮物。這個禮物自然還是從書齋順的。除了蜀中的那家還不曾去過之外,雲初霁這些日子接連去了都城和河南的那兩家,看看情況,順便順些不值錢的玩意和銀子。
此次去朱停那裡,她也不擔心會給他帶來麻煩。年關比武的這些天一向是玄墨閣最繁忙的日子,平時沒有來找她,這時候就更不會來找他。
老闆娘自然是熱切的歡迎了雲初霁,還送了她兩件衣服,一件冬服一件春服。朱停則是送了她特制的飛镖,惹得老闆娘翻了他一個好大的白眼,埋怨這禮物太過煞氣。雲初霁倒是對這禮物喜歡的很。當初在山上時,她就是飛镖用的更順手些,隻可惜在日常的練習中已經消耗殆盡。飛針也不是不能用,隻是師父擁有的材質有限,這些飛針都太疲軟了些,若真遇強敵,怕是要落入下風。這些日子接連去書齋,也是想找些合适的暗器,可是都沒找到,讓她好生失望,卻不想朱停居然為她準備了。
這位出了名懶的人居然會為她做暗器,讓她不由不心生感動。
所以,隻待了兩日,雲初霁便與二人告辭了,一來不好意思過多打擾;二來也是不想給他們帶來麻煩。
她是個麻煩,身世被人叫破之後,玄墨閣的人肯定會來找她。雲初霁自然想不到初岚為她改名,是不想她重蹈覆轍,隻道可惜了師父的苦心,自己居然因為長相被人輕易認出。
同時,她還想不通,為何玄墨閣的人還不來。他們不來殺她,難道還等着她去滅了玄墨閣不成?
她不是不相信當時在花家密室中的那些人,但是以玄墨閣獲取情報的手段,現在還毫無動作,就顯得格外奇怪。
因為心中存疑,雲初霁不顧師父臨終前的遺言,悄然入蜀。
蜀中的那家書齋也無甚特别,沒有過多的訊息。
猶豫了片刻,她決定,換上夜行衣,趁着夜色,去玄墨閣周圍看一看。
玄墨閣在一處峽谷中,兩旁山勢陡峭,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通過峽谷,是一大片樹林。夜色朦胧,樹影婆娑,襯着這樹林更為詭異。雲初霁擡頭望向茂密的樹林,想必即使是白天,林中也不會多明亮。這林木茂盛,即使是冬末春初也不遜色分毫。更兼此地樹木雜亂,極易迷路,當真是一處藏匿的好地方。
幸虧雲初霁自小就習慣于黑夜在山林穿梭,這裡的形勢雖有難度,卻也阻礙不了她。隻不過,出了林子後,她卻停下了。
隻見遠處能遠遠地看見一座石堡,但這石堡和樹林之間,至少有三裡沒有植被,想必是泥土被人做了特殊處理,才能寸草不生。
這樣即使有人穿過樹林,也能在頃刻間暴露在石堡前。而石堡的牆壁上全是機關,勢必叫闖入的陌生人有來無回。
這也是師父一直提醒她的原因,石堡隻能從内部攻破。所以,師父的計劃是,引出墨組的人,讓雲初霁殺了,然後穿上其衣服,易容混入。她此前的暴露,原本也是一個良機,隻可惜玄墨閣沒有上當。如此說來,隻能靠師父準備的那個東西了。
眼見天邊已經翻起了魚肚白,雲初霁悄然退回了樹林深處,一路回撤,回到了出發時的那間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