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炎道:“諸位不知,我們山莊一直備有炸藥,為的是防止鑰匙不慎丢失的情況,但萬萬沒想到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雲初霁發覺自己真得去找那位線人問上一問了,他提供的信息未免遺漏太多,就如這炸藥一事她就不曾聽說。不過山莊自己準備炸藥,倒是真不怕被歹人偷去,為他人做嫁妝。
富布泉聽到要用炸藥,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此時也開口道:“大家都知道這門極為堅固,若是炸藥用得少了,怕是沒用,若是用得多了,又怕這樓會經受不住。”
這一問也問出了大多數人的心思,畢竟誰也不希望樓中的寶物受損。
鄭炎解釋道:“這門再堅固,防的也是小偷小摸,經不住正大光明的用炸藥。而且這座樓的支撐點都不在大門附近,憑它的結構,不會這麼輕易倒塌的。”
富布泉聽他說的肯定,隻得住了口。說到底,這棟樓是鄭家的,他一個外人不好過多置喙。奕歌看了一眼這座由大理石建成的高樓,惋惜道:“隻可惜沒人會飛,不然也就用不着破壞了。”
物華樓名為物華,不僅指其中寶物,也指此樓之大氣美觀。外牆的大理石平滑至極,其紋理更是如同水墨暈染一般渾然天成。白日裡,琉璃制成屋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更加好看。這美得如畫一般建築将要被毀,難免讓人惋惜。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雲初霁心中一動,說道:“或許用不着炸藥。”
奕歌眼睛一亮,問道:“難道雲姑娘有更好的方法?”
刀無影逮住機會,立刻譏諷道:“小丫頭片子可别說什麼大話,難道你會飛不成?”
雲初霁嘴角流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道:“我不會飛,但進入這座樓,也用不着飛。我無法保證一定能登上去,不過願意一試。”話雖如此,其實她的心中甚是忐忑,以她的輕功,也難保一定能登上這座高樓。但她願意試上一試,她需要在衆人面前表現出想要進樓的強烈意圖。
看出衆人不相信自己,雲初霁壓住心中的不安,走到樓前,雙腳在地面一點,整個人的身影突然暴起,約有兩丈之高,而後右腳在第一層的琉璃頂上輕輕一撐,一借力,又縱起兩丈。
丁翀驚呼道:“梯雲縱!”
謝應宗的眼睛緊緊盯着夜空中跳躍的身影,喃喃道:“除了武當開派之初,也隻有當年那位天賦極高的俗家弟子将梯雲縱練到此等境地。我記得,他也姓雲……”(注1)
他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其中有兩人頓時變了臉色。
幾個呼吸間,雲初霁經過幾次借力,已經到了五樓露台的外面。
透過露台,雲初霁借着屋内微弱的燭光,看到有一人倚着書桌坐在地面,半眯着眼睛,艱難地呼吸着。他的下巴上那一小撮胡子與雲初霁查到的信息一模一樣,而且他身着的紫色華服領口還繡着朝觀山莊的标記。此人正是鄭塗鄭莊主。
在雲初霁看到鄭塗的同時,鄭塗也看到了她。說時遲那時快,不等雲初霁翻進露台,鄭塗就像見到了可怖的東西一般,突然瞪圓了雙眼,整張臉都因驚恐扭曲在了一起。他的喉嚨裡更是發出了一聲低吼,那吼聲就像從地獄中傳出的一樣,凄厲且刺耳,包含着深深的絕望。雲初霁從未聽過這般駭人的吼聲,驚吓之下,胸中提着的一口真氣一散,身子再也維持不住,斜着往下墜去。
下面的衆人不知發生何事,眼見人到了露台外,情況卻直轉急下。看着墜落的身影,所有人一起發出了驚呼。就連一向面無表情的張漁也面露憂色,不自覺地向前有了兩步。花滿樓更是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雲初霁回過神時,已與地面隻剩兩層樓的高度。她反應極快,用力吸了一口氣,淩空将身子一折,一腳踏在了琉璃瓦上。這一腳可比不得方才輕巧,琉璃瓦吃不得勁,頓時碎了一片,直直往下方的張漁砸去。
這碎瓦片砸落得十分迅速,瞬息間已至張漁頭頂,眼看她就要命喪當場。便在此間不容發之際,一柄劍突然刺中了瓦片。
隻聽“叮”的一聲,瓦片飛向了一邊,劍也随之收回劍鞘。
劍的主人卻是謝應宗。
張漁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家夥竟然會搭救自己。後怕之餘,她仍不忘輕聲說了一句:“多謝。”
謝應宗絲毫沒有回應,目光緊盯着空中那人的身影,仿佛方才出手的并不是他。
身處半空的雲初霁借那一踏之力,終于翻正了身子。而後她在一樓屋檐的琉璃瓦上輕輕一踩,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甫一落地,雲初霁猶自驚魂未定,不僅因方才命懸一線的後期,更是因為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鄭塗的那張扭曲的臉,以及那聲凄厲的慘叫。
花滿樓最先跑了過去,關切地抓住她的胳膊,問:“你還好吧?”
雲初霁擡頭看到他的臉,心中拼命壓抑住的恐懼和後怕就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她再也按耐不住湧動的情緒,直接撲倒了花滿樓的懷裡,用力抱住了他,試圖用他的體溫來驅散萦繞心頭的臉和聲音。
花滿樓沒料到她的舉動,身體猛地一僵。在感受到懷裡的軀體不斷顫栗後,他明白了她在害怕,心頭一軟,心道:這丫頭盡管堅強,可仍舊是一個需要被呵護的小姑娘。他伸出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小心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