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内的兩人踏上頂樓時,她已經落回了地面,期間未發出絲毫聲響。為防止被其他人看見,甫一落地,雲初霁飛快離開,隻留下了一道殘影。
院中。
花滿樓站在樹下,似在賞景,又似在等人。
雲初霁剛走到院門口,花滿樓已轉過身,露出淺笑。似乎從初識起,不用她刻意發出聲響,花滿樓就能快速識别她的到來。有時候雲初霁會好奇,他的耳朵究竟是如何構造,竟能分辨出各種細微的聲音。
或許不是天生,而是經過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刻苦努力。
“你回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讓雲初霁的心頭一暖。記憶中,隻有爹娘說過“回”字。師父向來隻說“來了”,而不用“回”。因為“回”,多是“回家”,他們這種人哪裡都是家,也哪裡都沒有家,自然無需去“回”。
但花滿樓身上的那種舒适感,總讓她想到久違的“家”。
萬般思緒不過一瞬之間。雲初霁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走了神。近來一直思考着父母之事,居然讓她回憶起了家的溫暖。這樣不對,這不是她。她是一個即使殺人,情緒也不會有絲毫波動的人。就像師父評價的,她是天生的刺客,因為她是一個冷血的人。
“你似乎有心事。”
花滿樓的關心一向如此溫和,從不讓人覺得唐突。
雲初霁先是搖頭,繼而不知怎的,想到了師父評價自己的話,感歎道:“我隻是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冷血的人。”
花滿樓眉頭微皺,欲言又止,停頓了一會兒才說,“你閉上眼。”
雲初霁雖有疑惑,還是如他所言閉上了眼。
“你聽到了什麼?”
當初,師父也曾蒙住她的眼睛訓練她的聽覺。她細細聽着答道:“風聲、鳥鳴。”
“你聞到了什麼?”
“花香。”
花滿樓露出微笑,說:“能聽到自然的聲音,聞到自然的氣息,說明你不是個冷血的人。”
雲初霁搖了搖頭,答道:“我這是訓練出來的生存本能,不是感受自然。”
“不。”花滿樓反駁道,“你之所以會困惑,正說明你有一個溫柔的心。閉上眼,去感受,而不僅僅是聽。溫柔的風是沒有聲響的,我們能察覺到它,除了因為肌膚的感觸外,還因樹葉在回應它的撫摸……”
随着花滿樓的話語,雲初霁第一次從其他角度感受生命的美好。蝴蝶落在花蕊之上,天牛蠶食着樹葉,還有早生的知了若有若無在哀鳴,甚至時間的流逝都有了色彩。
日頭逐漸西沉,夜幕降臨,風也随之變化,是花在低語,葉在歌唱。還有歸巢的鳥兒發出歡快的鳴叫。
“鳥兒歸巢與飛翔時叫聲的不同,若在山林中會更是清晰。”
雲初霁的心緒放松了不少,此時聽出花滿樓話語中的惋惜之意,笑道:“我以前就住在山林中,那裡有好多種鳥。你若願意,有空可以一起去聽鳥鳴。”
花滿樓也露出微笑道:“好。”
晚間的風與白日不同,褪去浮躁,獨有清涼。
雲初霁隻感覺自己的心越發的平靜。這種平靜不同于白天時殺人後那種冷靜的平靜,而是一種極為舒适放松的平靜。
她喜歡這種感覺。
如同她喜歡身邊的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