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觀山莊難得的清靜。時機難得,雲初霁小心翼翼地溜到物華樓前,查探四周無人之後,利用昨夜動的手腳,悄無聲息地溜了進去,再将門恢複原狀。
頂樓除了少了鄭塗的屍體,其餘一切與昨夜一模一樣,包括鐵盆都在原處,看來匆忙中山莊沒顧得上清理這些。雲初霁仔細檢查了書桌,甚至鐵盆中的灰燼也沒放過,但終究還是撲了空,昨天那一把火真的燒得幹幹淨淨。
雲初霁垂着頭,心中焦慮漸起。鄭塗當時的表情仍舊印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副驚恐至極的模樣,必然是因為心中有愧,絕不是像連舜說的将娘親趕走那般簡單。
可是她到底應該如何才能得知事情的真相呢?
察覺到自己情緒起伏,雲初霁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複。光着急沒法解決事情,隻有冷靜才能清晰地思考。
雲初霁思索着,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雖然物華樓的鑰匙隻有一把,但是進出的人也不少,甚至奕歌還說他參觀過,也就是說這裡并不足夠隐秘。書桌抽屜可沒有機關,隻要趁鄭塗不注意,任何人都有可能翻動。那麼,以鄭塗的謹慎,絕不會将隐秘資料放在書桌中。所以一定有存放文件的地方,可能是牆邊的櫃子,也可能是暗藏的密室。
念及密室,雲初霁想到了初岚說過的朝觀山莊與玄墨閣的關系。實際上朝觀山莊的突然名聲大噪,與玄墨閣脫不了幹系。兩者私下達成協議,玄墨閣從委托人手中得到的部分珍貴的物品,會借由朝觀山莊賣出,所得錢款三七分賬,因此朝觀山莊着實得到不少珍貴寶物。朝觀山莊雖與玄墨閣交易,卻也有自己的規矩,玄墨閣拿寶物來,帶錢走。這樣若被人看穿寶物來曆,也可以說是玄墨閣寄賣的,畢竟山莊也提供寄賣,不過沒有三七分那麼高,而且容易漏财遭人惦記,因此大多數人還是選擇直接賣給山莊,賺一筆錢了事。也多虧了這個規矩,雲初霁不用擔心鄭塗會私下将木盒交給玄墨閣。玄墨閣想要獲得木盒,也隻能通過拍賣一種方式。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散布木盒消息,引發關注,來脅迫山莊不敢亂來。
既然有交易,必然就需要交易的場所。可是據雲初霁所知,這些年來鄭塗極少出門,朝觀山莊接待外客的日子也隻有品鑒大會。所以山莊中極有可能還有一個密室在。那裡肯定兼之隐秘與安全,最适合藏見不得人的文件。
其實最大的可能是那些文件已經被燒的一幹二淨。但雲初霁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除非她确定沒有線索,否則她一定要查個底翻天。她仔細回憶山莊的布局,思考密室的位置會在哪裡。最顯眼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山莊中,最顯眼的無疑就是物華樓。這麼想來,此樓中定有密道。既是密道,最可能的就是地下。
雲初霁再次回到一樓,開始尋找打開密道的機關。
一樓除了牆壁地闆,就是櫃子。雲初霁挨個看過,鐵力木不适合雕刻,此處的櫃子尤其如此,不見花紋,隻有木材本身的紋理。從這些幾乎一摸一樣的櫃子上尋找詫異,着實要費一番功夫。
正待細找,雲初霁突然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心知有人來了,立刻奔向樓梯,施展輕功,縱身幾個跳躍,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到了頂樓。
樓梯離門很近,雲初霁順着扶手間隔往樓下看去,發現來人是管家丁翀和富布泉。丁翀手上還捧着一件東西,看形狀,應該是那柄刀。
富布泉的話也印證了她的猜測。
“刀無影若是知道了我能如此近地觀賞這把刀,不知會嫉妒成什麼樣子。”樓中空曠,富布泉的聲音回蕩在樓中,一向平和的語氣莫名地多了一絲詭谲。
丁翀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厚重,但經過回聲的加持後,又添上了幾分陰沉。
“是不是該嫉妒,還是要看明日的拍賣結果。”
“明日?我剛剛看到刀無影,他可是十分自信地認為自己已經是刀的主人了。”富布泉似乎是在埋怨刀無影,又像是在試探丁翀的反應。
丁翀到底當了二十年管家,絲毫不為所動,冷淡地回答:“朝觀山莊一向按規矩辦事,誰給的錢多,東西就是誰的。請富老闆不要把他人玩笑的話當真。”
富布泉呵呵一笑,說道:“我也希望朝觀山莊能一直說到做到。”
丁翀回答:“那是自然。”
緊接着“噔噔噔”上樓梯的聲音,兩人已經來到了二樓。鐵刀觸碰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音之後,雲初霁并沒有聽到預期中櫃門打開的聲音。
同樣好奇的還有富布泉。
“這刀就這麼放在這裡,恐怕不太安全吧。”
富布泉話一出口,雲初霁就聽出他關心刀的安危是假,見識櫃門機關是真。她能聽出來,丁翀不會聽不出來。
果然丁翀答道:“富老闆放心。這樓一般人進不來。就算是雲姑娘能進來,憑着此刀的重量,她也很難施展輕功帶着刀出去。”
富布泉幹笑兩聲,道:“也是。”
聽見提及自己,雲初霁心中一驚,好在丁翀隻是順口一說,而不是發現任何端倪。她靜靜地躲着,心中希望兩人能盡早離開。可有些事當真不能想,隻聽富布泉接着說:“說到底,還是昨夜鄭莊主離世太過突然,難免讓人不安。不知丁管家可否讓我上去祭拜一二。”瞧出丁翀想要拒絕,富布泉又道:“其實我老家有個說法。離世之人前七天都會徘徊在他死亡的地方。所以我想去頂樓祭拜,以告慰亡靈。”
丁翀沉思片刻後,終于答應。
雲初霁心中大急,樓中無任何藏身之處,兩人若是上來,一眼就能瞧見她。她隻得來到露台,探出頭往下看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饒是她這種自認不怕死的人,也被這高度吓得心中一顫。昨夜天黑看不真切,未曾想居然如此之高。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刻樓下無人留守。
聽見二人腳步漸近,雲初霁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努力保持心中平靜,摒棄雜念。這兩人武功都不低,她必須身法足夠輕盈才不至于發出響動。而後,她再不多想,翻身閃出窗外,既快且輕地沿着每層的琉璃瓦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