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将碗筷收拾妥當,敲門聲便響了起來。雲初霁走過去打開門,發現門外站着的是烏木正和花滿樓。鄭淼也走了過來,見到烏木正的那一刻,她的手攥緊了衣角,開口道:“你要問我什麼?”
看出她的緊張與不安,烏木正心道:方才血腥的場景連他這個大男人都吓到了,也難怪吓壞了眼前這位姑娘。為了讓她寬心,烏木正努力露出微笑,用自認為最溫和的方式,說:“我隻是想問幾個問題。能讓我進去嗎?”
鄭淼有些遲疑,她看了看雲初霁,又看了看花滿樓,終于點頭同意,将他迎了進來。。
進門後,烏木正掃了一眼桌上的飯盒,選了一個凳子坐下,等鄭淼也在他對面坐下後,才問道:“鄭姑娘可記得十多年前的石磨山?”
石磨山乃朝觀山莊五百裡外的一座山,因形似石磨而得名。鄭淼聽到這個名字,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烏木正保持着和善的笑容道:“是我個人有些好奇。不過跟今夜的事也有些關聯。那柄刀無影想偷的雁翅刀,就是當年張麻子被綁到山上時随身帶着的。當時與他一同被綁上山的,還有他的女兒和外孫女。鄭姑娘,我說的對嗎?”
雲初霁心中一驚,知道烏木正話中之意便是那外孫女就是眼前的鄭淼,原來朝觀山莊與張麻子一家竟有這等關系。她的線人竟連這個也沒告訴她。以那人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不說必定有别的目的。看來師父交付的人,也不是全然可信。
鄭淼垂下頭,沉默片刻回答道:“當初爹爹說會派人來接我們,可是外公等不及,就帶着我和娘先出發了。路過石磨山的時候,遇到一撥土匪。外公與他們纏鬥良久,最終不幸負傷被抓,我和娘也被抓上了山。當晚,娘就因不堪受辱,自缢身亡,外公也傷重過世。因此丁管家趕來時,獲救的隻有我。”
她的語速很快,似乎這件事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可是奇怪的是,雲初霁隻從她身上看出了緊張,卻沒有感受到過多的悲傷與憤怒。
一直聆聽的烏木正說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姑娘對當初的事情記得還這麼清楚。”
鄭淼先是一怔,而後輕輕點點頭,說道:“刻骨銘心,不敢相忘。”
烏木正又道:“那不知姑娘可否還記得那些土匪的樣貌?”
鄭淼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回答:“我當時太小了,又過了這麼多年,已經記不清了。”
雲初霁心中奇怪,鄭淼方才還說不敢相忘,現在卻又說不記得了。但瞧鄭淼神色如常,應是沒有說謊。
“烏捕快若有疑問,不如問我。”随着說話聲,丁翀出現在了門口,“小姐今天已經太過疲乏,諸位還是讓她早些休息吧。”
雲初霁注意到,丁翀一出現,鄭淼立刻全身緊繃,等到說及讓她早些休息時,才稍有放松。心道:這一主一仆的關系似乎也不尋常。
烏木正已然起身,說:“也是。那我就不打擾了。”言罷,向鄭淼點頭緻意後,轉身出門。雲初霁走到桌邊,拿過食盒,囑咐了一句早些休息,也與花滿樓一起出了門。
門外,丁翀接過食盒,看着鄭淼将門關上,才帶着幾人往回走。
“烏捕快似乎對當年的事很感興趣。”
聽到丁翀的問話,烏木正點點頭道:“嗯。那把雁翅刀的來曆讓我有些在意。不知丁管家可否解我困惑?”
“11年前,老爺命我前去接張老一家。可是我趕到時,他們已經離開了。我沿路找尋,才知道他們被石磨山的土匪綁走了。隻可惜,我去晚了,小艾夫人和張老已經身故,隻剩下了年幼的小姐。後面的事情,烏捕快應該已經知道了,那群土匪作惡良多,換作你也一定會跟我當時一樣,将他們全部鏟除。”
烏木正問道:“丁管家是否确定全部鏟除幹淨了?”
“厮殺中不免有人缺胳膊少腿,甚至丢了腦袋的。但頂多逃了幾個雜魚,幾位頭目都死了。當時有一位六扇門捕頭和我一起确認的身份。”丁翀眉頭微皺,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說,“烏捕快莫非懷疑是今日刀無影之死乃是影子刀的手筆?可當年是你們的何捕頭檢查的屍體,雖然那位二當家臉被毀了,不過他還是憑借屍體右手傷口一眼認出了那就是影子刀。而且影子刀的佩刀就在屍體邊。何捕頭後來将刀送給了我。我現下沒有帶在身邊,若烏捕快想看,可以随我去拿。”
“天色已晚,還是等明日再看好了。”烏木正對此并不積極,而是問道,“我想知道的是,丁管家是否也認為二當家就是影子刀?”
丁翀搖了搖頭:“我沒見過此人,無法斷言。”
“可你見過刀無影的屍體。一刀将人劈成兩半,可不輕松。”烏木正察覺丁翀臉上閃過遲疑,趁機繼續說,“丁管家,若是遲遲無法查清刀無影之死,恐山莊人心惶惶,品鑒大會将無法順利繼續。”烏木正早就發現丁翀最看重的就是山莊,于是特意指出其中麻煩。
果然,丁翀點頭道:“如此便麻煩烏捕快盡快查明真相,還山莊一個清淨。我也會請示少莊主,讓各位家丁多加配合。不過為防止打擾衆賓客的競拍興緻,我還是希望烏捕快能暗中調查。”
事情比烏木正想的還要順利。本來未免打草驚蛇,他就不準備大肆調查,現在焉有不同意之理?
“那是自然。”
雲初霁一直在盤算“11年前”,那年正是父母身亡的時間。等兩人交談完畢,她終于得空問道:“我有一事不明,接情人和孩子也算件大事。為何當時鄭老爺自己不去,而是派你去?”
丁翀回答:“老爺當時有更緊急的事,所以才交代了我。隻可惜,我沒能辦好這間差事。”說到最後,丁翀自責地歎了一口氣。
雲初霁又問:“事情發生在什麼時候?”
丁翀回答:“快到端午。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年不辦品鑒大會,所以莊中沒有那麼繁忙。那柄雁翅刀是張老原本打算帶來等到第二年拍賣的,後來也落入了土匪手中。被我搶回後,因為其經曆了太多的不堪,老爺将它封在了樓裡,直到今年徹底解開心結,才準備按照張老的遺願,将其交給有緣人。”
端午……雲初霁記得那年離家前,自己就在開心地編花繩,為節日做準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巧合,鄭塗一定與父母的死有關。她心中思緒翻湧,幾乎要聽不清烏木正和丁翀之間的對話。
烏木正聞言皺眉道:“我怎麼感覺這刀一現身就出事。”
丁翀歎道:“或許那刀天生與我家不和吧。隻願能有有緣人盡快将它帶走。”
這話聽來怪怪的,烏木正道:“丁管家這話怎麼有種想禍水東引的感覺。不過現在沒了對手,這刀想來肯定是富老闆的了。”
丁翀自知失言,幹笑幾聲,沒再說話。
幾人又聊了幾句,相繼告辭。等丁翀走遠之後,烏木正追上一同回去的花滿樓和雲初霁。
“二位,等一等。”
雲初霁不知他還有何事,但仍與花滿樓一同停下。
花滿樓出言相問道:“敢問閣下還有何事?”
眼見二人停下,烏木正慢下腳步道:“方才我向衆人問話時,花兄也在,不知可有所發現?”
花滿樓不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烏捕快有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