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找焚心掌的解藥。”雲初霁實在不願意将那種事情随意告知他人,便沒有說明原委,而是簡短說了自己的目的。
華子屹倒沒有辜負她的信任,果然不再詳細追問,幹脆回答:“嶽父很早就将焚心掌的解藥交由我保管了。你随我來。”
解藥就在華子屹的書房内。華子屹将解藥遞給她,并告知解法。雲初霁一一記下,道了聲謝,與華子屹告辭,不想剛邁出房門就撞見了迎面走來的連沂。
連沂同樣也看到了雲初霁,臉上立刻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鄙夷道:“小狐狸精。”
聲音不大不小,清清楚楚地傳入雲初霁耳中。她此刻無意多留,更不會與連沂計較。跟在後面的華子屹同樣也聽到了,他面色微沉,問道:“你現在不應該為嶽父熬藥嗎?”
連沂在見到華子屹的瞬間,神情由怒轉喜,帶着一絲期盼,小心翼翼地說道:“我還煮了蓮子羹,你今晚來吃嗎?”
沉吟片刻後,華子屹答道:“我會去的。”
得到肯定的答複,連沂臉上喜色更甚,連回去時的步伐都帶上了幾分雀躍。雲初霁隻覺得這夫妻倆的關系奇怪的很。不等她多想,華子屹低沉的聲音再次想起:“她就是這脾氣,你别怪她。”
雲初霁回望身後的中年人,隻見他眼中有深深的無奈與歉意。她不由感覺一絲心涼,華子屹或許對自己母親情深義重,對連沂卻可說是薄情的很。但是因此獲利的她既無立場指責,更無道理贊歎,終是沒有多言,隻淡淡地應了一聲:“我知道。”
華子屹又叮囑道:“你記住,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來找我。”
這話說的無比真誠,雲初霁能感覺到他将當初對雲舒沒有做到的保證也一并許諾給了自己。她該動容,偏又覺得寒心,心緒雜陳,隻能點頭道:“好。”
剛出了院子,雲初霁又見到等候在外的連沂。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她雖然已經能理解面前女人為何如此針對自己和娘親,甚至對她産生了一絲同情,卻不代表自己能原諒她。雲初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準備離開。
但連沂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陰陽怪氣地說:“姑娘好手段,還是我看低了你,當年真不應該簡單地将你趕走。”
雲初霁停下腳步,直視她,冷聲道:“所以你後悔沒有殺了我。”
連沂嗤笑一聲:“你想的倒美,殺了你,讓子屹哥哥更恨我,更忘不了你娘那個賤女人?”
身為兒女,雲初霁最容不得别人辱罵自己的娘親,但看在連舜和華子屹的面子上,她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沉聲提醒道:“夫人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辭。”
連沂同樣面色不善,道:“你敢威脅我?看來當年我真該把你送的遠遠的。”
一個女人愛到了瘋魔往往會變得面目可憎,和她的無理取鬧糾纏更是隻會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于是雲初霁不再搭理她,轉身便走。身後是連沂依舊不甘的低吟:“他隻會愛我。”
客棧一樓,花滿樓點了一壺茶,靜靜地坐在大廳靠門的位置。雲初霁剛邁進門檻,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花滿樓,暖意随之滿上心頭,擠走了先前的不快。她那略有愠怒的臉瞬間變得柔和,輕聲道:“順利歸來。”
“好。”花滿樓站起身迎了上來。
雲初霁嘴角擒着藏不住的笑意,先問店小二要了壺烈酒和一個大碗,才與花滿樓一道回了房間。
屋内,陸小鳳似乎并不擔心還與蓮夫人開着玩笑,但看到雲初霁進門後瞬間神色的放松依舊暴露了他的關切。尤其在看到那壺酒後,他眼睛更是一亮,笑道:“是得喝上一杯慶祝。”
“這可不是給你喝的。”雲初霁先将酒碗放下,倒了滿滿一碗酒,而後小心地将解藥放入。邊看着解藥融化在酒中,逐漸消失無蹤,她邊解釋道:“蓮夫人身中火毒,周身巨熱,而解藥性極寒,若不以烈酒相輔,冷熱交加易傷及肺腑。就算保住性命,也會落下痼疾。”
一絲恍然從蓮夫人臉上閃過,陸小鳳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感歎道:“這麼說來,若隻拿到解藥卻不知解法亦是無用,此毒倒甚是險惡。這次還多虧了你,那連舜也算是個念舊情的。”
雲初霁向來不輕信人,此時亦以為陸小鳳是擔心連舜給的是假藥,解釋道:“是華前輩給我解藥并告訴我的解法。他隻知我要,應不會有假。”她穩穩當當地端着這滿滿一杯酒走到床前,遞了過去。蓮夫人半倚在床邊,虛弱的手腕根本無力托起那杯酒。雲初霁遲疑片刻,俯下身一手扶起蓮夫人,另一手将碗遞到她唇邊。這碗酒一滴未灑,緩緩送入蓮夫人口中,她臉上不自然的紅色也随之逐漸消退。
雲初霁讓蓮夫人重新坐好,又囑咐道:“還需靜養兩日,即可恢複。”
蓮夫人感激道:“多謝。”
因烈酒而起的紅暈悄然浮現于蓮夫人蒼白的臉頰上,與以往的妩媚嬌豔不同,别有一番零碎之美,愈發惹人心疼。雲初霁不知道旁人如何,但陸小鳳眼中的心疼,她瞧得再清楚不過。是以她識趣地放下酒碗,與花滿樓一同離開。
這下有了現成的理由,多留兩日越發順當。陸小鳳有美人美酒相伴,自是不亦樂乎。雲初霁也與花滿樓品茶相談,亦是暢意。不過暢意的同時,雲初霁卻品出了些許奇怪,此時此刻的清靜是因為身處老林的地界,那麼先前在百花樓中十多天的悠閑又是為何?那時自己心神恍惚,乃是玄墨閣下手的好時機,難道說閣中竟人才凋零至此,初五之後暫無能接任務之人,還是說閣主另有安排?
“泉水所泡之茶果然甘甜。”
溫潤的聲音喚回了雲初霁的思緒,她輕輕應了一聲,接過斟滿的茶杯。茶湯入喉,香氣和回甘由喉嚨深處緩慢回出,餘味彌久不散。心中的煩惱也随着香氣化開。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多慮無意,不如安心品茶。
老林果然沒有食言,兩日後,一張信紙壓在茶水之下被送了上來。店小二卻像什麼都沒看到一般,如往常一樣直接離開。雲初霁掃了店小二一眼,硯組中人大多不會武功,且相貌平平,要的就是降低他人防備、掩藏蹤迹,方便打探情報。隻是她原先不知道的是,老林手下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邊。此地書齋掌櫃是老林便罷了,到了其他地界,還得越發謹慎才是。
陸小鳳适時推門而入,感歎道:“看來這裡的酒是喝完了。”但瞧他神色,卻未有絲毫惋惜之意。
雲初霁問道:“蓮夫人呢?”
“身體複原,已經離開。”陸小鳳走進來,示意她展開信紙。
既然承諾在先,雲初霁便不會隐瞞,展開信紙,一一念出。
“宗佑離開河南後,一路南下,曾定居沅州,并娶妻。鄰居回憶,一家人搬走時,其妻已懷有身孕,若順利産下并平安長大,至今應有26歲。未找到此後居所。又據鄰居所言,15年前,曾遇其妻解氏攜一四五歲男孩,簡短相詢,得知宗佑幾年前過世,此後解氏改嫁一南洋商人,此番乃是随夫南下。因見解氏神色恹恹,故而那鄰居未再多問,隻得到這些信息。另悉:三十年前那樁慘案發生後幾年,承運賭坊原址新開賭坊,運營至今。”
又是賭坊?雲初霁眉間微蹙,手指輕輕地在那四個字上摩挲,心道:看來有必要去那間新賭坊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