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陸小鳳率先出發。他按照計劃到達葉黃溪時,正撞見走出來的水清淺。力窮、力竭二人拿着包裹跟在她身後。
水清淺見到他,立刻瞪圓了雙眼,喝問道:“你來做什麼?”
她生起氣來,眼睛和腮幫子都圓鼓鼓的,不僅不吓人,反而讨喜得很。陸小鳳想到雲初霁曾說水清淺是水掌櫃唯一的親孫女,再想到水掌櫃和水君瀚不苟言笑的臉,反差之大實在有趣。其中更可見水家家族互幫的規矩,若非一直有長輩護着,水清淺絕不會這般率真。
水清淺見他不僅不回答,還盯着自己笑,更覺氣惱,更大聲地問道:“你笑什麼?”
陸小鳳笑容不止,答道:“我笑你問了一個蠢問題,是你們樓老闆歡迎我随時來的。”
水清淺瞪了他一眼,沒聲好氣地說:“把客氣話當真,真是臉皮厚。”
陸小鳳依舊笑着回答:“多謝誇獎。”
“呸。”水清淺低啐一口,“誰誇你了。你要進去逛随便逛,不過老闆不在,可沒人招待你。”
陸小鳳問道:“這麼說他在賭坊?”
水清淺輕哼了一聲,道:“也不在。他有事去了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陸小鳳聽聞自稱鮮少出門的樓霜雙居然會遠行,不由好奇道:“他去了哪裡?”
水清淺答道:“他臨行前隻讓我好好看家,沒告訴我去哪?”話雖如此,力窮、力竭手中的包裹卻清清楚楚地表示她亦有出行的打算。水清淺看到陸小鳳似笑非笑的眼神,知道自己臨時編的謊話完全經不起推敲,又羞又惱,隻能沖身後兩人發火:“你們兩還傻站着幹什麼!”
那兩人哪敢這時候得罪這小姑奶奶,連忙應下跑開。
“我記得這兩人叫力窮、力竭,怎麼會叫這名字?”
水清淺原以為他會趁機笑話自己,并做好了回擊的準備,聽到這個問題,驚訝之餘,語氣也放緩了不少,說道:“名字是老闆起的。因為無論一個人力量多大,都有力窮之時,都有力竭之刻。”
陸小鳳感慨道:“名字起的不錯,不過這兩人看上去有點呆,同行怕是無趣。莫不如,我給你做出行的向導?”
“我又不是不認路,誰要你做……”話到一半,水清淺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眼珠一轉,改口說,“好啊,那我就收下你這個向導。”
陸小鳳裝作沒有看出她的小心思,說道:“這一路肯定有趣的很。”
水清淺眯起眼睛,呵呵笑道:“肯定會有趣。”
這一路上,水清淺邊走邊玩,直到第五天,一行人才剛到安徽。水清淺稍微逛了逛,就吵着快天黑了要休息。力窮、力竭自然不會有意見,陸小鳳也随着她的性子。不遠處就是一家客棧,客棧不大,連個安置馬車的地方都沒有。水清淺囑咐力窮、力竭二人就在車上過夜,以便照看行李,自己則陸小鳳進了客棧。
客棧中有不少人,全部圍站在當中的那張桌子周圍。僅有一人坐在桌旁,正在高談闊論。
水清淺見沒人迎接,立刻扯着嗓子喊道:“人呢?沒人嗎?”
店小二趕緊從人群中退出,慌忙将四人領進去。正中那人還在說着,說的正是萬福客棧惡霸三人被殺的情景。
“想那三惡霸為禍多年,竟在瞬間死在了玄墨閣刺客手上。”
陸小鳳側頭看去,隻見說話那人一副書生打扮,手上還抓着一支毛筆。此筆筆杆乃青玉制成,整體通透且光澤柔和。據陸小鳳所知,習慣随身帶着這麼一支筆的,江湖中唯有一人,乃是因書法極佳而被稱為妙手書生的宋丹青。他随身帶着的筆,亦是他的武器。不過,因為此人對江湖中的各種轶事如數家珍,不少人笑他手中筆所殺人的數量,僅有記錄别人私事的零頭。
旁邊聽客聽得那三個惡霸死的這麼容易,不屑道:“瞧你吹的,我看那三個惡霸就是三個酒囊飯袋。”
店小二剛引陸小鳳幾人坐下,一聽他這麼說,立刻回道:“要真是酒囊飯袋,我家掌櫃也不會帶着我逃到這裡來?”
那聽客奇道:“你們以前是在金陵開店的?”
“那可不。”想到以前的委屈,店小二顧不上繼續接待客人,湊回到那些聽客面前,比手畫腳地解釋道,“我家客棧原來的位置就在這位公子方才說的祥運客棧那。本來開的好好的,誰知那可惡的王老闆看中了我們那塊地。我們那裡地方好,生意好,掌櫃自然不肯賣,又不敢得罪王老闆,隻能報個極高的價格。王老闆不肯出高價,就想損招,請蔣龍那夥人三天兩頭來找事,害我們做不成生意。我家掌櫃的不堪其擾,隻能接受王老闆開出的價格,将客棧賤賣給他。我孤身一人,無親無故的,掌櫃的又待我不錯,所以我随他一起離開。最後加上典當身家得到的錢和王老闆給的那麼一點錢,終于在這個縣城尋到還算合适的地方,重新開了這家小客棧。”
那聽客聽聞客棧還有這麼一段故事,也是啧啧稱奇,末了又道:“那三個惡霸真就這麼厲害。”
“自然厲害。”宋丹青接過話茬,繼續道,“手下的管虎、管豹兄弟倆半路出家,武功一般。但帶頭的蔣龍自幼練習鐵砂掌,武功極高。要不是有他在,‘龍虎豹三惡霸’的名聲也不會那麼響亮。而且蔣龍此人慣會看人下菜碟,有錢有勢的,他不僅不會招惹,反而還會收錢替他們辦事,而那些沒錢的,則成了他們欺壓的對象。仗着替有錢有勢的人辦些見不得光的事,蔣龍積累了不少人脈。就算有人報官,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也有俠士路見不平,可惜都死于蔣龍掌下。有一人甚至全身骨頭都被一掌拍碎,最後活活疼死。”
衆聽客聽到蔣龍如此狠毒,齊齊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