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迅如疾風,轉瞬即至。
雲初霁甩出三枚飛镖擋住劍勢,又甩出三枚飛镖直撲十四要害。
飛镖比劍更快,十四根本來不及變招,但他也不用變招。已有另一柄劍刺了過來,是二十三的劍。
飛镖再落。
緊随其後又是三枚飛镖。
又有一柄劍刺出,是三十一的劍。
第三劍落。
第四劍至,是三十三的劍。
這一劍再無飛镖阻攔。因為憑着一劍一劍的接近,第四劍離雲初霁不足兩掌之距,她根本來不及使出暗器。此時,她的左、右、後方分别被十四、二十三、三十一攔住,亦無退路。
眨眼間,劍尖離咽喉隻剩五指之距。雲初霁當即擡手格擋。三十三去勢不減,劍尖往下微沉,往雲初霁胸口而去。雲初霁随之手往下沉。眼見劍将要穿掌而過,忽聽“當”的一聲,三十三隻覺好似刺在了硬物之上,被這股力道震得退後兩步。雲初霁也沒好上多少,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十四動作極快,三十三剛退,他立即一劍刺了過來。雲初霁再次伸手格擋。
又是“當”的一聲。
紙組五人這才看清,雲初霁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枚飛镖。方才她便是以這枚飛镖為劍,擋住來勢洶洶的兩劍。所有人都清楚,一旦時機合适,飛镖便會立刻脫手而出。十四、二十三、三十一、三十三當即縮緊包圍圈,不給雲初霁絲毫喘息機會。
右邊的房門突然打開。
紙組剩下的那人也終于動了。二十七的武器不是劍,而是刀,雙刀。他一刀架住襲來的苗刀,一刀往傍丹脖子上砍去。
生死隻剩一線之隔。
禾青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死局。禾青與傍丹從小一起長大,自家兄弟如何争吵也不可能不管他死活。可眼下根本來不及攔住那柄刀,禾青隻能揮刀以畢生最快的速度斬向握刀的那隻手。以這速度,二十九的刀必定會斬斷傍丹的脖子,但他的手也必定會被禾青的刀斬斷。
在禾青看來,二十九必定會為了自保收手。這是大多數人的選擇,除了玄墨閣的刺客。玄墨閣刺客的狠,不僅在于對别人狠,亦在于對自己狠。他們的眼中,隻有任務。
大多數刺客都如此,不過也有例外。
二十九才剛獲得名字,狠勁不足。看到砍來的苗刀,他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是十四的聲音。二十九隻覺背後一陣冷汗,驚覺自己做了錯事。驚懼之中,他的刀勢越發猛烈,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兩人以彌補先前的失誤。禾青、傍丹步步敗退,幾乎要抵擋不住。
突然,一根細棍插入戰局,是禾離的細棍。她來的慢了些,好在還算及時。
三人武功雖不算上層,但憑借自小一起長大的默契,終于堪堪擋住了二十九的雙刀。
那邊成了僵局,這邊的纏鬥也仍在繼續。四劍好似一劍,銜接流暢,行雲流水一般劍劍不離雲初霁左右。一劍又好似四劍,前後左右,劍花拼成了一個圓球将雲初霁包圍,她隻能疲于應付,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雲初霁已能确認,這是那位閣主特地為自己挑選的劍陣。玄墨閣的刺客雖不擅長合作,但選擇武功路數相同的四人,經過簡單的練習之後發揮這樣的實力不足為奇。若是以往,就算是劍陣剛好克制她,亦可強攻突圍。可她如今重傷未愈,勉強支撐都成了難事。
落敗隻在頃刻之間。
突然,一支細劍斜着插了過來,劍勢如雨,細密綿長,裹向劍陣。而二十九還在與傍丹等人纏鬥,來不及截住這一劍。
陡然間形式逆轉。眼見這柄細劍便要破陣,紙組四人當即變換陣型,三十一脫陣而出,餘下三人繼續圍住雲初霁。
三十一直接縱身而起,一劍刺去。劍極快,猶如疾風,瞬間撕裂雨幕。
破陣危機瞬間接觸,留在陣中的三人心底卻升起了一陣寒意。不過少了一人,還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人,劍陣竟隐隐有壓制不住雲初霁的勢頭。這樣的人,難怪數個墨組刺客都折在她手上,若是沒有受傷……三人不敢多想。為首的十四更是感覺脊背發寒,但他不是二十七,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玄墨閣的刺客,以任務為首的刺客。十四猛地加快速度,劍陣以他為首,二十三、三十三也同樣加快速度,勉強穩住局勢。
三十一從變快的劍勢中嗅出一絲危機,不敢再浪費體力,一劍得手立刻停下,同時亮出名号:“我們是玄墨閣。”
言語生澀又滿是輕蔑,對他人的輕蔑。三十一實在不習慣将玄墨閣的名号搬出來,畢竟誰擋殺誰是他們一直信奉的宗旨。如今給這些個不長眼的留了一條活路,他們就應該夾着尾巴趕緊走,别再礙事。
三十一對面,時夢之同樣輕蔑地冷哼一聲:“那又如何?”
時夢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也一如既往的堅決。說罷,時夢之率先揮劍而出。
“找死。”三十一一聲暴喝,擡劍回擊。
一時間風疾雨驟。
瞬間,兩人已交手數招。
隻聽一聲輕哼,時夢之緊咬貝齒,手中劍舞飛快,銀光頻閃,好似落雨。
但三十一的劍更快更猛,呼嘯聲不絕于耳。
一時間,風勢愈發猛烈,似乎将再次撕破雨幕。
便在此時,變數再起。一柄宣花斧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長劍上。其聲之響好似驚雷,陡然插入風雨中。三十一隻覺虎口一麻,劍雖沒脫手而出,劍勢卻頓了一頓。
風驟停,雨更急。
細密劍雨瞬間裹住三十一。他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這潇潇劍雨,美的夢幻,美的空靈。
這邊戰局已定,傍丹三人卻陷入危境。他們本就是勉強拖住了二十九,方才為那聲巨響所驚,不免分出了些許注意力。二十九趁機一刀揮向禾青。傍丹最先察覺,閃身擋在禾青之前,舉起苗刀斬向襲來的長刀。
可是二十九使的是雙刀,擋住一刀還有一刀。傍丹沒有退縮,因為他不想再看到有族人倒在自己面前,縱是身死,他也要擋住這刀。他緊盯長刀,等待宣判,卻見長刀軟綿綿地劃過自己身旁,而後跟随它的主人一同直直倒在了地上。這時傍丹才發現,二十九的脖子上插着一支飛镖。
這飛镖自然是雲初霁的飛镖。
隻剩三人的劍陣困不住她,解決那三人,她順手替傍丹解了圍。
傍丹撿回一條命,剛松了口氣,便被禾青一把拽住胳膊。
“你……”禾青拽住他從上到下打量幾次,眼中各種情緒翻湧,千言萬語卻像是打了結一般堵在喉嚨裡。
禾離沒他那麼多糾結,直接撲倒傍丹懷中,帶着哭腔道:“吓死我了!”
傍丹輕撫她的背,少見地柔聲道:“我沒事。”然後先向雲初霁道謝,又看向禾青道:“謝謝你出手幫我。”
“再怎麼說,我們還是兄弟。”禾青稍稍停頓,略有些不自在地說,“最後是你救了我,謝謝!”
傍丹咧嘴笑了起來,道:“誰讓我們是兄弟!”
禾青也咧嘴笑了。
沒錯,他們是兄弟。縱使意見不同,也磨滅不了他們的情誼。
雲初霁也向時夢之和程萬戰道了謝,她實在沒想到他們會出手相助。
時夢之還是冷冷淡淡的,簡單說了句不用謝便轉身走了。
程萬戰倒是頗為受用地哼了一聲道:“怎麼說咱們也同行了好些日子,我還做不到見死不救。再說了,姑娘家和小毛孩都出手了,我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光看着像什麼話?”說到這裡,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疑問道:“怎麼隻有你一個?那兩位呢?”也難怪他有疑問,幾天車馬勞頓,他不小心起晚了,醒來便碰到了這麼一幕。
雲初霁正要回答,突然一個身影落到她面前,入目是花滿樓擔憂的面龐。
“是有人偷襲?可有受傷?”花滿樓尋常整潔的頭頂如今有不少碎發散落,可見一路趕回十分焦急。
雲初霁按捺住想要替他撫平碎發的手,輕聲解釋道:“嗯,玄墨閣的人。多虧了他們和時姑娘,我沒受傷,你放心。”
花滿樓道了聲謝,忍不住自責道:“我不該離開……”
“我知道,是有人調虎離山……”雲初霁不光知道是調虎離山,還知道調虎離山的是齊康。暗道:他倒是聰明,既能不向自己出手,又能不引起閣主懷疑。難怪她覺得那個劍陣重在圍困,必定還有後手,原來後手就是齊康。
雲初霁正想得出神,突聽耳邊有一個低低的聲音。
“對不起。”
雲初霁擡頭,發覺她再三避免,還是叫這個霁月清風的男子蒙上了愁雲。她心有不忍,伸手去握他的手,想找幾句寬慰的話,卻猛地發現他手指冰涼,還在微微顫抖。雲初霁心中一驚,猛地醒悟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自以為是。
在花滿樓明白她心意之前,她自以為是地以為,她默默地将愛慕之情藏在心底便好。在花滿樓明白她的心意,甚至予以回應後,她依舊自以為是地以為,隻要不邁出那一步,就算出了事,花滿樓也不會那麼傷心。但實際上,花滿樓的擔憂、焦急、不安甚至悲傷都不會有絲毫減少。自以為是唯一安慰到的隻有她自己。
即使想通這些,雲初霁依舊不打算現在承諾下這份感情。這次無關花滿樓,而且在于她自己。大仇未報,她無法放任自己沉溺感情之中。
所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