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
仲越濤今日出殡。
仲夏請了不少幫工協助送葬事宜。
人多,容易渾水摸魚,亦是乘虛而入的好時機。範一彪自告奮勇,拽着陸小鳳以幫忙為由,趁機審視起這些幫工來。十數個幫工皆穿抹布粗衣,四肢健全、手腳麻利,單看年紀都約莫二十來歲,絕不可能會是韓志鲲,但不排除是其同夥。
範一彪看的仔細,陸小鳳也挨個掃了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目光停在了門外。不僅是他,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移到門外的時候停住了。
能留住男人目光的自然隻有女人,漂亮的女人。
更何況此時門外是好幾個漂亮女人。
仲雪因身體抱恙,走起來更是弱柳扶風、娉婷袅娜。幾步開外便是時夢之,冷豔脫俗、幽姿清絕。稍後些是雲初霁,換上白衣的她水靈秀氣、姿色天然。楚幸與其母一般,膚勝似雪、仙姿玉色。禾離亦是靈動活潑、俏麗喜人。
與之同行的那些個男人,則全被這些個看客給省略了去。
仲雪來此,不僅是想見仲越濤最後一面,也是想求仲夏同意,讓她一起送仲越濤上山。仲夏哪會同意,直接以她身體未愈為由拒絕。
趁着兄妹倆交涉,雲初霁走到陸小鳳身邊,小聲道:“這裡,沒你們想找的人。”理由很簡單,心中存着要事的人,絕不會有心思盯着美女瞧。方才隻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的,隻有一個仲夏。
陸小鳳察覺仍有幾人在偷瞄雲初霁,笑道:“你如何說服她們陪你走了這麼一出?”
“碰巧罷了。”雲初霁道,“連我沒想到的巧合,也不會有人防備,不是嗎?”
陸小鳳點頭道:“有理。”
那邊,兄妹倆的交涉也有了結論。仲夏提出仲雪可以多陪仲越濤一陣,才終于讓她同意不陪着上山。仲夏瞥了一眼仍在偷偷打量仲雪的幾人,微微皺了皺眉,清了清嗓子,道:“諸位請先随我出去,讓雪兒單獨與父親做告别。”
雲初霁環顧靈堂,目光在連接後堂的小門稍作停留,而後拽了拽花滿樓的手,小聲道:“走吧。”
所有人都退出門外,包括這幾日時刻相伴的鄒瑜。在仲夏徹底合上房門之前,雲初霁注意到仲雪正神情悲傷地注視着棺椁。
屋外,禾離為這生死别離所感,紅了眼眶,靠在禾青肩頭,道:“哥,我想阿媽了。”
禾青輕聲安慰道:“就回去了。”
悲傷蔓延,屋外逐漸安靜,連還在偷看美女的幾人也收斂了許多。
便在此時,隻聽陸小鳳高聲道:“朋友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話音未落,一人翩然而至,正是許久不見的章平。
“我想我們稱不上朋友。”
陸小鳳道:“那麼,你肯定也不是為了朋友而來。”
章平雙手抱臂,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道:“你無需試探。我本來的确已經走了,不過半路遇到一人,他腿腳不便,所以花重金請我将他送到這裡,今日約定接他的日子。”
不等章平說完,離屋門最近的鄒瑜反身一腳踹門而入。屋内果然多了一人,一手握住劍譜,一手持劍抵在仲雪脖頸,好整以暇地注視諸人。此人身材高瘦,薄唇高鼻,雙目狹長,見到仲夏的瞬間神情陡然一震。本略有些顫抖的手因激動抖得更快,似乎随時會劃破仲雪那雪白的脖頸。
“仲少莊主。”韓志鲲聲音粗重,更刻意加重了“少”字。
“哥。”仲雪雙目通紅,雙唇不斷顫抖。
仲夏緊盯那柄劍,滿是擔憂,急切道:“你放了仲雪,餘下的都好說。”
“餘下的?”韓志鲲嗤笑一聲,“劍譜在我手裡,哪有什麼餘下的?”
“韓師伯,我理應稱您一聲師伯。”範一彪搶着說道,“所謂禍不及家人,仲雪姑娘是無辜的。況且你已經殺了仲莊主,還不夠嗎?”
“呸。”韓志鲲啐出一口濃痰,像是吃了什麼髒東西,“貪生怕死的家夥收的徒弟,有什麼資格稱我師伯?”
範一彪被罵了個紅臉,仍解釋道:“韓師……韓……前輩,我希望您知道,其實我師父一直自責……”
“閉嘴!”韓志鲲高聲痛斥,“我在跟仲少莊主說話,你這小兒有什麼資格插嘴!”
劍鋒擦過仲雪脖子,吓得範一彪連忙閉上了嘴。
仲夏見狀忙道:“我答應你,隻要放開仲雪,你可以帶着劍譜離開,我絕不阻攔。”
韓志鲲陰陽怪氣地咯咯笑了幾聲,道:“難道我帶着仲雪你們就會阻攔?我手可不穩。”
“這……”仲夏一時語塞。
韓志鲲露出得意的笑容,挾持着仲雪步步往前。他步伐微跛,劍鋒不知有意無意在雪白的脖頸上不斷來回,擦出道道紅痕。仲夏等人看的揪心,連忙後退。韓志鲲一路暢通無阻,走到等候在外的章平身邊,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比我預料的來得及時。”
章平伸手接應。韓志鲲見狀立刻仲雪往仲夏身前一推,擋在他們去路,然後伸手去搭章平的手。卻在此時,隻見章平手腕一轉,手掌由橫便豎,一掌拍向韓志鲲胸口,直接将其打飛了出去。
“你……”韓志鲲混着血沫吐出一個字,頭一歪,就此再無聲息。
局勢陡變。始作俑者卻慢悠悠地擦了擦手,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輕飄飄地開口道:“可惜,你比我預料的下作太多。”
範一彪這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快步跑到韓志鲲身邊,隻見他胸口塌陷,不用檢查也知絕無生還的可能。
那些個幫工遇此變故,吓得直打哆嗦。有一人往外挪了幾步,見無人阻攔,走到更快,稍遠些更是直接跑了起來。一人帶頭,餘下之人立刻跟上,一個比一個快,生怕慢一些死亡便降臨自己頭上,不多時就逃了個幹幹淨淨。
仲夏顧不上管那些人,扶住仲雪詢問無事後,轉頭看向章平。
“閣下這是?”
章平照舊那副無所謂的模樣,甚至很不适時的客氣地笑了笑,道:“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看不慣這種脅迫弱女子的下作行為。”
畢竟是自家師父的兄弟,範一彪乍見韓志鲲就這麼死了,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再聽得章平這話,胸中無名火起,高聲反駁道:“有什麼可謝的,若不是你送他來,本不會有這些事端。”
章平笑容不減,慢悠悠道:“沒有我,他也有别的方法。況且,拿錢辦事。幾位也是為錢上的山莊,不會不清楚?”
範一彪一時無法反駁。
仲夏道:“的确,我們無需道謝,亦無法指責,彼此更不是朋友。”
章平聽出話中驅趕之意,拱手笑道:“告辭。”
“且慢。”陸小鳳上前一步,“仲莊主的屍體不能久放,一時半會兒也難尋到足夠人手。若少莊主願意拿錢辦事……”
範一彪搶話道:“我可以幫忙,而且我不要錢。”
“範兄弟。”陸小鳳朝他搖了搖頭,“這錢是應該收的。”
“按照習俗,非親非故的,的确或多或少都要收點。”程萬戰亦被突然的變故所驚,呆愣原地,突然見事情了結又還有錢賺,頓時來了精神,連聲附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