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輝宗他爹,他爹的爹,他爹的哥哥……經過這幾輩人兢兢業業絞盡腦汁地分權,武将方面,别說是有個‘功高蓋主’的将軍了。站角落幾個将軍天可憐見都沒自己的親兵。
各種針對于軍隊的削權和中央集權法令輪着法子地輪下來。
弄到現在,将不識兵,兵不識将。幾個武将老頭站在角落,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隔着重重人海都能品出點蕭瑟的味道。
至于文臣,他沒見過一面的便宜爹留下的一批親信,雖然說有幾個刺頭,但是忠君思想都根深蒂固,沒有‘皇位人人坐,有天到我家’的謀逆想法。至于宋輝宗他哥留下的……他哥英年早逝,也沒來得及培養自己的勢力。
但雖然說是世家門閥獨大,但門閥一般都沒有特别大的野心。皇帝如果要培養自己的親信,在不侵犯門閥既得利益的前提下,是自由且無拘無束的。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縱觀有記載的這些年,除了個别一枝獨秀的,其他‘名留青史’的幾個權傾朝野的大奸臣基本都是趙吉這位藝術家一手培養,扶植起來的。
趙吉這位藝術家縱觀一生,從登基開始,就一直在輪着小鋤頭,兢兢業業勤耕不辍地挖自家的牆角。最後覺得自己挖不過瘾,拽了幾個人上來,給人手裡塞了鋤頭要人家幫他一起挖。
現在坐了皇位雖說還是趙吉,但此趙吉早已非彼趙吉。現在的趙吉,反正是說什麼也不會把高俅和王诜之流給拽搭上來,讓他們幫自己挖好埋自己的土坑的。
可培養親信這條路卻也是趙霁必須要走的。今早上他就設想過。他如果要皇位坐穩,就必須江山穩固。
而要江山穩固,毫無疑問無論怎麼做,歸根結底都要侵犯到整個封建階級利益。唐末之後,世家大洗牌,舊的世家大批倒下,更加隐蔽的世家門閥卻在漸漸興起。
門閥問題是曆朝曆代的硬傷。一個皇帝坐在朝堂,放眼一望大多沾親帶故。蔡京蔡卞這種哥哥弟弟齊上陣的不在少數。這些人此時看着老實,一旦被戳了,絕對會反噬。所以他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去溫水煮青蛙,一步步在對方可以接受的範圍内試探。
要做到這些,一支絕對屬于皇帝,聽從于皇權的核心隊伍必不可少。
趙霁就這麼一邊坐在皇椅上,心裡琢磨怎麼削門閥的肉,一遍聽着門閥的代表人們在底下人歌功頌德拍他馬屁。
群臣都很給面子。
皇上第一天上崗,誰都沒有為難趙霁,所有事項都是繞着他說的。
比如郡王妃是不是該搬到宮裡,順便封個後啊?
比如其他郡王府的女人該怎麼決定位份啊?
登基大典應該定在什麼時候啊?用什麼規格舉辦啊?
趙霁坐在軟墊上,看着腳下的人叽叽喳喳,恍恍惚惚覺得就像是看到了職員在讨論領導的迎新會。
“咳……”
趙霁清清喉嚨,挑着重點說:“畢竟先皇早逝,登基大典不宜過度鋪張,封王氏為後,尊皇太後向氏。其他郡王府中人按章程來。”
把皇帝的迎新會安排完,也就到了下班的時間了。
趙霁坐着提升了規格和檔次的馬車回家,剛到端王府的巷子,就聽到郡王府門口一陣喧鬧。
伸手撥開馬車的車簾,就見郡王府前面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目測二三十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正站在一起。端王妃王藻站在女人們的最前面,正側着頭安靜聽着身邊人的彙報。
趙霁看着那成堆的女人,又是一陣腦殼痛。
原身殼子極其喜歡往家裡捎帶名女支,加上向太後送的倆,王诜送的幾個。再加上一開始他便宜哥賜的,他自己溜達碰見捎回來的……
這導緻趙吉實際年齡才17多一點,後院各類各色的女人就已經能編成一個排了。
這些人,趙霁其實一個都不想要。
一想到這一個排的‘女兵’都要跟他住進皇宮,趙霁就渾身疼。畢竟他趙霁是個天然彎,還是母胎solo的純零。突然變成後宮,步子太大能撕着胯。
更煩的是,他對這群女人不敢親近,也不敢太過疏遠。
因為這些人都曾經是趙霁的枕邊人。走太近容易露餡。
但他也不想一下子就變得不近女色‘性情大變’從而招人懷疑。
這群女人就是貨真價實的燙手山芋。
趙霁心裡難受,可女人們卻又完全相反。對于整個端王府的女眷來說,自家王爺突然登基,那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
尤其是那些被趙吉揣回來的女支女們。被帶回王府榮華富貴,雖然一樣美滋滋。可當了皇妃,那才是天大的富貴!
她們竟然還有能夠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天!可不把她們給高興壞了嘛!
所有女眷恨不得長着翅膀立刻就飛近皇宮裡當娘娘。動作尤其麻利積極乖巧。
趙霁差人把東西都拿全的時候,女眷們早早就都收拾好東西,安靜地等着了。
本來不想連夜進宮的趙霁看着女眷們一張張躍躍欲試含羞帶怯的臉。隻能無奈歎息:“走,回宮。”
當夜進宮,趙霁沒想到自己剛搬了寝宮,人還沒住進去,就已經有小太監等着他了。
太監的目的就隻有一個
——傳向太後話,向太後推薦,升韓琦長子韓忠硯為二品輔政。
什麼推薦不推薦就是屁話。
這就相當于向太後指着趙霁的鼻子要趙霁給韓忠硯升官。
升!領導要升的官,那就必須升。
這晚,寫完聖旨的趙霁又是一夜未眠。
畢竟,如果他想要個有質量的晚年,那就得首先有個累成狗的青年。
明天之前,他需要徹底帶入和熟悉。他是個冒牌貨,而無論前趙吉有多水,人家都是正兒八經在皇宮長大的王爺。對于官員和政,治,真趙吉必然有一定敏感度。這些都是趙霁現在不具備的。
幸好國喪期間禁制夜間生命和諧運動,趙霁趁着這個機會把一堆女人一股腦塞進了後宮距離自己最遠的地方,接着去了諸閣,一頭撲進了各種文卷之中。首先,他得把官員的部門設置,權責分工搞清楚,在心裡有個定數。
再之後,通過許多案卷側面了解每個人的能力。
他有目的地首先翻閱了積攢下來沒有批閱的奏折,了解了一下手下員工之間的關系,和宋朝這個龐大的‘公司’的一些固有頑疾。
此時此刻,趙霁再一次感謝偉大的高考,感謝曆史老師不厭其煩地把王安石變法的原因和失敗總結畫重點讓所有學生背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經曆過高考的考生都能把這個知識點刻入骨髓,倒背如流。
社畜了這麼多年的趙霁,基本對于宋朝的所有知識都來自于平時的百家講壇和宋朝紀錄片以及戲說宋史。
唯有王安石變法這個必背科目是趙霁閉着眼睛都能夠默寫得出來的。各種曆史教材都把王安石變法誇得天花亂墜。似乎阻撓它成功緻使它失敗的唯一原因就是這變法阻礙了廣大的封建地主階級的利益,收到了地主們的阻撓,所以它才失敗了。
可即便它失敗了,但它的影響還在。王安石是趙霁他爹那個時代的,但是那次的變法卻對宋留下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以至于經曆兩任皇帝,到了趙霁這時候,朝堂上都立場分明地分成了兩派,各有各的政治主張。
顯然,向太後是守舊派,趙霁登基就迫不及待要提拔的韓忠硯就是守舊派的代表。
如果不出意外,韓忠硯上台之後,向太後肯定會出手,扶持守舊派,打壓變法派。
以後世眼光看,變法派的主張才是對的。但對錯從來都隻是後人評說,身處漩渦之中的人都無法評價自己的對錯。
這時期的國家畸形地好似四根瘦削的筷子支撐着重達百斤的身體。而筷子就是平民百姓。
早晚有一天,要麼就是筷子折斷,要麼就是筷子磨尖了自己紮向那百斤的身體。
向太後支持守舊,無非就是為了她以及她背後的家族。她無兒無女,就算趙吉是她一手提拔的,可終歸趙吉對于她是個外人。隻有娘家,才是真正的,她的自己人。而她娘家的利益,又和所有地主階層的利益緊緊綁在一起,密不可分。
新老的沖突無法避免。
他要在誰都察覺不到的情況下保住新政的官員,何其困難!他是被向太後給生拉硬扯拽上皇位的。向太後拽他上來就是為了讓他和向太後一條心。
要是他剛上位就開始打向太後的臉,萬一把這個本來沒什麼野心的女人被氣狠了,晚上在床上左右翻了翻身,最後決定幹掉礙事的皇帝再扶起來一個,或者幹脆宰了皇帝自己來。
那趙霁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小看誰也不敢小看後宮這些女人!哲宗神宗這兩輩,後宮這麼多冤魂,到底死于誰的手裡。誰也說不清。
想着這些,翻着舊的奏折到了深夜,對比着折子的内容,對于守舊和革新兩派在朝堂分别有哪些人心裡有了個大緻的方向。但具體該怎麼做,趙霁心裡還是毫無頭緒。突然讓他一個996的上班族玩利益權衡,簡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倒是想像在端王府一樣找人商榷。但此時此景卻和端王府有天壤之别。
且不說白先生是不是可信,哪怕白先生可信,一個遠離朝堂去王府當透明幕僚的人,又能對時局有多精準的分析?
趙霁需要人,但又不知道從哪裡去找可以信賴又能力強悍的人。苟住!趙霁自己一個人摳頭到深夜,睡前祈禱自己苟苟更健康。
翻身上床,坐到榻上,從懷裡拿出小七留下的那本書,根據書的指示,再次盤腿打坐修煉了起來。
次日,趙霁把提拔韓忠硯提上日程。
韓琦在朝堂的政治影響力不低。韓忠硯升官這件事也就大家嘴上說了說,心照不宣地走了個流程,韓忠研就走馬上任了。
之後的内容就是幾個部門按例彙報。
趙霁有耐心地聽到一半,就有點困。
等好不容易下朝,想到明天能休沐,連軸轉了兩天的人終于得空,高高興興宣布退朝,内心雀躍,腳步輕盈地準備去過周末。
人還沒走出大殿,就被太監請到了書房。
書房堆滿了高高的奏折。
趙霁:……
史上最慘皇上!!
全朝堂的員工都在準備過周末,就他!又要加班!
這和社畜有區别嗎?并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