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往的共事中,溫棠語本來也是客觀判斷,覺得沈斂止基本是不會與被告人共情的。
沈斂止從來不會在公事前說情緒波動的話。他過分冷靜的頭腦,一貫的處事淡漠,絕不會輕易被當事人帶進去。
但溫棠語卻曾見過,沈斂止冷聲嚴厲地出言反駁了被告人。
那起案件的被告,是一個遠走異國數年的人。被告人看着空白的天花闆,述說着自己對愛人的愛意和付出。
那是沈斂止在公事前最情緒外露的一次。
他靜靜地聽完被告人的全部陳述,臉色越來越冷沉。甚至是帶着怒意,他冷聲對被告人做出了判斷,“你不愛她。”
被告人也是在那個時候被激怒,甚至和沈斂止進行了辯駁。
到最後被告人變成無力地辯解,沈斂止卻還是聲色俱厲地逐一駁回。
那起案件,他們得到了擊破的關鍵信息。溫棠語也從那短短的幾個字,窺探到了沈斂止内心的不平。
溫棠語一度很難相信,沈斂止會說出那樣的話。
如果不是當事人,有着相差無幾或者可以以身帶入的境地,還能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讓沈斂止為此險些失控。
如果不是後來知道了沈斂止和盛吟之間的事,這一切溫棠語也始終難解。
“我幫沈斂止留個位置,你跟他說,明天上午要是改變心意了,就直接過去就好了。”
溫棠語還是把那份文檔通知,放在了沈斂止那空落落的桌面上。
-
那天和毛奕奕在被窩裡說了一晚上的話。
盛吟跟毛奕奕強調着說了,自己自此再也不會和沈斂止見面。
毛奕奕也沒想到,就沈斂止這種淡漠到極緻的脾性,和盛吟這種性格,最後分手竟然不是好聚好散。
毛奕奕還記得,當年沈斂止找不到盛吟時,還來找過她。
當時沈斂止那駭人的臉色,簡直就像翻江倒海風暴的冰川,讓毛奕奕到了現在一直都沒忘。
最後沈斂止去了好多次盛宅,陳遠帆還去拉過他幾回。
陳遠帆從沒見過沈斂止那麼狼狽的模樣,所以陳遠帆那時對盛吟是諸多的指責和不滿,毛奕奕也都還記得,他們兩人當時也因為這個吵得很兇。
現在聽到算是過去了,毛奕奕輕輕長出了一口氣,在盛吟那新屋住了兩天就回自個家去了。
盛吟休息了幾天。
今天她就去拜訪了柳教授,一起去由他主講的那個講座。
“老師,這個講座我可隻能在旁邊幫你投個屏了。”
說完,盛吟側過頭打了個阿嚏。
回來沒多久,盛吟這兩天就有些感冒了。今天因為要提起些精神,盛吟就連藥也先停了。
盛吟和柳教授正坐在出發的車上,她帶上了筆記本電腦,一邊看着柳教授發來的資料。
這個講座她事先也沒多少時間做個功課。
柳教授的助手一直都是徐師兄。
這次聽說盛吟回來,柳教授就把助手換成了盛吟。
一來是柳教授想見見盛吟,二來也是因為徐師兄最近結婚出去度蜜月了,而盛吟又剛好在休長假,有時間。
“夠了,夠了。”
柳教授笑了下,他就是喜歡盛吟那股子率直勇敢。
明明不知道講座是什麼内容,他提起的時候,盛吟也直接應承了。
“這麼久沒回來,容易水土不服,你可要先照顧好自己。”
柳教授和她說着,“我當年還想介紹小徐給你。結果現在小徐都去度蜜月了,你這還單着,就活該你現在來幫我投屏。”
柳教授純粹是鶴發童心,表面樂着指責,實際上還是關心她。
盛吟眨巴了下眼睛,竟然還勞動到老人家叫她注意身體。盛吟也跟着笑,“是,一般人還不配來給老師投屏,得該我來。”
盛吟一邊說着,一邊手指在筆記本上遊移,拉着講座的内容資料往下。
底下還有講座的面向人群。
事先沒心理準備,一看到灼目的紅徽,盛吟的心還是忍不住窒了一下。
緩緩把内容的滾動條一點點往下劃,完整的講座名單露出來。
盛吟看完,才不知覺地松了一口氣。
講座的地點是在紅色學院綜合樓,離那棟帶着檢徽的高樓還是隔了好一段距離的,講座名單也沒出現那不該出現的人。
清晨的道路剛掃過雪,路面是難得的清爽幹淨。
過了崗哨亭,柳教授的車就要停在園區口。
這的安檢也挺嚴苛,助手包裡的東西要先一一登記好,等到時講座結束之後,帶出去的東西也隻能是現在登記好的那些。
等到登記檢查完,尋着路到了中式的建築樓下。講座場上,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人。
那麼多目光看着,盛吟當然也不存在什麼怯場。
她坐在柳教授主講的邊上,有條不紊地把筆記本電腦,主講稿和U盤一一拿了出來。
時間還算充裕,人也基本到齊。
講台上的人先發言開了場,盛吟一切準備妥當,笑着做了自我介紹後,盛吟和柳教授對視着點了點頭。
她從善如流地坐回位置。
投映着演講稿,看着柳教授已經開講,盛吟得閑的眸光才終于分得出空看向台下。
場上的人都相當齊整有序。
在端正無差的制服下,其實本來也沒能特别注意到某個人。
但盛吟眸光還是不應該地滞停了一下。
她想起了大二的那個秋末,那個在暖陽下的身影。
也是像現在這樣,鶴立雞群到她竟然知道自己絕不會認錯。
那個她前幾天信誓旦旦說自此再也不會見面的沈斂止,本來也不應該出現在這的沈斂止,正坐在場上第一排靠右的那個位置。
冬日清晨薄弱的光線透過窗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印着他挺括的額到那淡薄的唇。
他也正在看着她,眼睛漆黑如墨,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