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到老眼昏花那地步,當年他在藝術史論系上課的時候,沈斂止還來聽過他的課。
那時是盛吟病了,在校醫室打點滴。
那節課是挺重要的一節現代工藝史課,難度有些大。盛吟當時是想把點滴拔了,先去聽柳教授的課。
沈斂止攔下了盛吟。
那年的通訊設備還沒現在這麼功能完備,沈斂止拿着盛吟的書和筆記來上課。
沈斂止的記憶和理解力很好,上完那節課,沈斂止記了詳盡的筆記。末了,還能完整地複述了一遍給盛吟。
藝術史論系課室的學生不算多,男生更是少。
那時沈斂止就那樣打眼地坐在第一排上課,實在讓柳教授到現在都印象深刻。
過後一問,柳教授就知道沈斂止是自己得意學生的男朋友。
現在柳教授更是知道,兩人早已經分手。柳教授為自己的學生抱不平,早知道就讓小徐回來了。
“柳教授,都快中午了,留下來一起用午餐吧。”
場上的負責人老嚴過來,剛想和柳教授打招呼。前排坐着聽講座的那人就先來到主講台前,沖着柳教授禮貌說話。
循着聲源,盛吟擡眼看向來人。
張程式很立正守禮地沖着盛吟也點點頭,稱呼着她,“盛老師。”
盛吟認得張程式,他就是剛才坐在沈斂止身旁,喝個水還嗆了好幾口的那個人。
她眼神有些飄忽地看了下剛才他們坐着的位置。
那個人颀長挺拔的背影已經到了門口那,走了。
張程式沒有錯過她的眼神。
柳教授的目光也從那個離開的背影收回,看着張程式,他當然是知道自己學生不想。
柳教授客氣地對着張程式點點頭,“多謝。不過我和我學生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了。”
人家要走,挽留兩句實在挽留不住,也隻能送走。
張程式和負責人老嚴說了兩句,最後張程式陪着一起,領下了這個送柳教授他們離開園區的任務。
“來,這邊走,小心台階。”張程式帶着他們下樓,一邊熱絡介紹園區風光,一邊說着話。
“今天本來我們院是沒通知要來的。”張程式說着實情。
“不過是沈哥堅持要來,我也一起跟着來了。”張程式邊說邊問,“沈哥和盛老師好像是G大同一屆的校友,柳教授也認識?”
幾人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誰也沒問張程式說的沈哥是誰,因為幾人都知道是誰,隻是有的人沒承認。
講座負責人老嚴還在一旁。
看着張程式難得熱情地喋喋不休,心裡奇怪他今天怎麼這麼話多,人家教授和老師隻是點點頭沒說話。
“這有幅王先生的墨寶,聽說是柳教授曾經的老師。”張程式也沒覺得什麼,他轉轉眼,話鋒就跟着一轉。
看到柳教授的眼睛微亮了下,張程式可算覺得有突破。
張程式也不是信口胡謅,剛在講座上他已經先問過老嚴了。這園區确實挂着一副王先生的墨寶,是當年王先生過來紅色學院時留在這的。
就在後頭二号建築樓那,張程式笑着看向老嚴。
柳教授是受邀來的主講師,老嚴本來就愁沒怎麼招呼好人家。
也不用張程式繼續會意,老嚴便笑着邀請,“柳教授,确實有一副王先生的墨寶在,一直沒人品鑒。離這也不遠,您要是有興趣,我現在帶您過去看看?”
柳教授當然是有興趣的。做學術的,對作品真迹都是興趣濃厚,更毋論是自己有着深遠回憶的老師。
“老師,我在這亭下等着就好。”盛吟也對着柳教授笑着開了口。
她也知道柳教授曾經的王老師,書畫方面造詣很高。之前曾主拍過他的一幅墨寶,六位數起拍。
張程式點頭,表示留下來陪着盛吟一起等着。
就一會的功夫,柳教授跟着老嚴兩人一起有說有笑地朝着二号樓走去。
留下的兩人站在亭下,現在已經沒有雪了。
快正午的天色還是挺亮堂的,沒兩分鐘的賞景之後,張程式轉頭看向盛吟。
盛吟也擡眼看他,就覺得他有事,“你到底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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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斂止在園區門口的車裡等着。
他閉着眼,倚在車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有人站在他的車窗外。
察覺到有濃黑的暗影,沈斂止睜眼,側頭看過去。看清了車外站着的人,他眼裡的墨色搖搖欲動。
盛吟站在車窗外,手裡還提着個單肩包,風吹着她盤攏着的發有些微亂。
她應該是感冒了,沈斂止聽着她的聲音帶着鼻音,是掩不住的生氣,“沈斂止。”
沈斂止擰着眉,他打開了車門,下車。
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神色,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盛小姐,又有什麼事。”
盛吟心口發悶,聲音也堵得慌,“照片呢。”
什麼照片,他斂着眉看她。
他這周是有幫忙讓人留意下周末那一片出現過的什麼人,不過到現在也沒得到确切消息。
“沈斂止,你到底有完沒完。之前我追在你的身後,你是不是很得意。”
“現在不需要你參加的講座,你來了,還在你同事面前做足了情态。還留着我們的照片給他看。”
“沈斂止,你不覺得你自始至終都很過分嗎。”
盛吟氣得眼睛發紅,手裡提着的筆記本電腦往沈斂止身上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