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沉星下意識轉頭,随即便瞧見了孟陸離近在咫尺的臉,那麼一瞬間,高沉星覺得自己可能是出現了幻覺,然而當她看見站在落英亭下緊張無措的蓉兒與穗兒之時,她方确定自己面前的孟陸離并非幻覺。
“小心。”就在高沉星發愣之際,孟陸離忽然開口,手袖微擡似是準備去拉她握着畫筆的右手。
高沉星也被孟陸離的聲音驚得回過了神,順勢看去再欲收手已是來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瞧着筆尖上黃色的染料滴落在了畫紙的中央。
高沉星顧不上身側的孟陸離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筆去查看,然而這一滴染料已經在畫紙中央暈開成了一片突兀的黃色,方才還有些小自得的情緒此刻在瞬間跌落至了谷底,原來悲喜真的隻在刹那。
高沉星也無從抱怨,不再去看桌上的畫紙,起身垂首與孟陸離見禮:“王爺。”
孟陸離擡了擡手讓她不必多禮,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畫卷問道:“跟着李子遇學過?”
高沉星心有意外孟陸離竟能一眼看出自己師從何處,如實道:“當年子遇先生在宮中時曾得過他的指點。”李子遇乃是當世大家,其所作之畫千金難求,先帝在時曾特意請他入宮為自己作畫,高沉星正是在那段時日得過李子遇的指點。
孟陸離微微颔首:“原來如此。”言畢也未再開口,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臘梅圖便徑自背手走出了落英亭。
瞧着孟陸離走遠高沉星方放松下來,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畫作上,面上沒了方才的懊惱,略作思量,她複又提起畫筆,将那片突兀的黃色仔細暈染成了一片被風吹下的落花。
孟陸離回到銜山宮時,護衛孟易已在院中等候,見他回來立刻起身:“屬下見過王爺。”
孟陸離示意道:“進來說話。”
走進殿中,孟易上前呈上一封信件:“王爺,嚴将軍派人送來的。”
孟陸離拆開信件看完便遞給了孟易,孟易快速掃過一遍内容後邊将信紙送進炭爐邊道:“王爺,倘若阿史那羅祿真如信中所言這段時日一直在百裡關外小動作不斷,怕是他此次來長甯的目的可不止面上這麼簡單。”
孟陸離面色冷峻:“安穩了三年,隻怕那幫北崛人又該不安分了。”
三年前,十八歲的孟陸離率一萬精兵深入敵軍腹地,在敵軍數倍兵力的包圍下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将北崛人擊退百餘裡奪回了軍事要塞百裡關,完成了大惠朝兩任皇帝四十餘載未了的心願,這一戰不僅徹底扭轉了大惠與北崛在數十年對峙中的局面,更是孟陸離這位少年将軍傳奇一生的伊始。
孟易道:“先帝駕崩已一年有餘,羅祿偏偏選在這個時間來長甯,屬下認為此事定有蹊跷,不可不防。”
孟陸離思忖片刻,道:“傳個信給嚴平,讓他在西林城務必盯緊北邊,若有必要可先發制人,百裡關既然拿回來了,便沒有再送回去的道理。”頓了頓孟陸離又道,“京中也讓人給我盯緊了,我倒要看看北崛人此番究竟是仗了誰的勢。”
孟易聽明白了孟陸離了言下之意,确認道:“王爺的意思是懷疑長甯城中有人與北崛勾結?”
“羅祿此人無利不起早,眼下他選了這個時候來長甯,若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或是得了誰的示意,又怎會如此大動幹戈。”孟陸離在戰場上與羅祿打了三年的交道,對此人的行事作風甚為了解。
孟易會意:“屬下明白了。”
孟易領命正欲告退,忽又被孟陸離喚住:“去歲西域可是送來了一件血玉梅樹?”
孟易愣了一下,但他作為孟陸離身邊最得力的人之一,自是有常人所不及之處,此事雖不歸他管,他依舊很快給出了回答:“去年西域送來的那批玉器應該都被收在了王府庫房内。”
孟陸點頭:“讓常庸将那件梅樹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