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趙氏盯着被侍衛當衆押出的二人,面上完美的表情在看清那兩人面容之時瞬間裂開了一道碎痕,那癱軟在地面帶潮紅的女子不是高沉星,而一旁隔着老遠都能聞見酒氣正在叫嚣着的北崛人亦不是阿史那·羅祿。
高臨見太後并未開口,隻得皺着眉親自開口問道:“你二人在此作甚?”
高臨的話音落下,那醉酒的北崛人似乎清醒了一些,立刻用北崛話叽裡呱啦說了一大通,在場衆人面面相觑并不知他在說些什麼。
“他道他在之前的宮宴上便與這女子一見鐘情,今日這女子主動勾引,他又多飲了些酒方未把持得住。”一旁的孟陸離好心開口為衆人翻譯。
北崛人并不似中原民族那般将男女大防看得過重,所以這北崛人雖這般解釋,神情卻不見任何慌亂,甚至還有些坦然與無所謂。
“出什麼事了?”一道粗犷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是阿史那·羅祿。
衆人下意識讓開一條道,羅祿從人群外走來,當看清眼前的場景後,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衣冠不整的女子,冷笑道:“本汗竟不知你們大惠是這般熱情好客的。”加重的“熱情”二字落在在場之人耳裡是異常的諷刺。
“你——”太後被羅祿激得險些失态,幸而還有最後一絲理智在克制住了失控邊緣的情緒,她本與羅祿達成共識,隻要今日羅祿與高沉星在花園被衆人撞見有親密之舉,那高沉星這位長公主順理成章便能被送往北崛和親,羅祿亦能如願抱得美人歸,可是誰曾料到不僅羅祿未曾現身,連高沉星都未曾出現在花園,現在不僅計劃未成,反倒被羅祿倒打一耙,教她如何不動怒。
“可汗此言差矣。”一道清冷的女聲劃破了眼前難堪的沉默,高沉星提着宮燈從暗處走至人前,她看着羅祿反問道,“您這位手下方才自己也說了,他二人乃是情投意合方難以自持,更何況這小小宮女還能強迫了您這位手下不成?”
高沉星三兩句便扭轉了場上的形式,羅祿藍綠色的眸底閃過一絲陰冷,随後冷笑道:“我這位堂兄今日在此受了此般驚吓與侮辱,長公主覺得又當如何?”
聽着羅祿這邊颠倒黑白的話語高沉星也不惱,她望了一眼孟陸離,在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後她心中的底氣也足了一些。
高沉星看了眼地上此刻已經恢複了些神思正抑制不住發抖的蓉兒,冷靜開口道:“這宮女打小伴着本殿長大,雖是宮女,本殿卻早已将她視作妹妹,既然她與可汗您這位堂兄兩情相悅,那本殿便認下這個妹妹,讓她風光嫁去北崛,也算是彰顯了兩國之誼,可汗意下如何?”
羅祿未語,顯然他還想要更多的好處。
“本王倒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孟陸離語調不高亦有些随意,卻令在場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太後前幾日不還與可汗商議着想要和親?眼下這不是一舉兩得了?”
孟陸離話音剛落,其餘宗親皆發出了贊同之聲,這除夕之夜誰也不想将這不光彩之事鬧大,犧牲一個無足輕重的宮女換一場喜事,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這場荒唐的鬧劇過後,除了癱軟的蓉兒被侍衛架回了瑤華宮中,其餘人皆回到了宴會場上,演出繼續,宴會繼續。
高沉星有意落後衆人一步,與孟陸離并肩而行,小聲道了句:“王爺,多謝。”
孟陸離側頭看着她,唇角微揚:“舉手之勞,主要還是殿下你自己機警。”若是方才假山後的那女子當真是高沉星,那他便是有心也難以将她救下。
高沉星望着孟陸離快自己一步的背影,心底竟莫名湧起一絲酸澀,無論如何,如果不是知曉孟陸離會站在自己這邊,她這招将計就計恐也無法順利演下來。
子時過後,參宴的賓客在新年的煙花下互相恭賀着新禧,高沉星也回到了瑤華宮中繼續守歲。
瑤華宮中,蓉兒身上的藥效消退了大半,聽聞高沉星回宮的聲音,她不顧一旁看守太監的阻攔,跌跌撞撞地奔向高沉星,撲通一聲跪倒在院中,她的聲音凄厲:“殿下,殿下我知錯了,求您不要把我送去北崛——”
高沉星冷聲道:“還嫌今日不夠丢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