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彥一愣,剛才那些話,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全都是發自師彥的肺腑之言。
的确,葉攸甯身子病弱,若是打斷了腿,定然是吃不消的,再者,人家葉攸甯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分明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
但這話……
怎麼聽怎麼覺得,是在給葉攸甯說好話。
咕咚!
師彥雙膝跪地,請罪道:“君上!卑将該死!但卑将忠心耿耿于君上,絕無二意!還請君上明鑒!”
喻隐舟眯起眼目,仔細的打量師彥,師氏他是了解的,秉性直爽率真,若不是如此,喻隐舟也不會啟用師彥。
這個太子攸甯,喻隐舟心中冷笑,倒的确有幾把刷子,竟能在不知不覺中,拉攏了師彥去。
喻隐舟不着痕迹的道:“孤與你開頑笑,你還當真了?”
師彥狠狠的松了一口氣,道:“君上……”
喻隐舟道:“罷了,孤知曉你的忠心,給孤盯緊了太子攸甯,等到了雒水會盟,孤還用得上他。”
師彥有些疑惑,道:“不知君上……想要如何利用太子攸甯?”
喻隐舟幽幽的道:“孤自有用處。”
師彥不敢再多問,拱手道:“卑将敬諾。”
三日之後。
喻國的大軍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雒水之畔。
師彥策馬而來,道:“君上,雒水已至,探子來報,宋國、姚國、楊國國君已到大營。卑将請示君上,是否立刻開入大營?”
“不急,”喻隐舟凝視着滾滾湍急的雒水,幽幽的道:“今晚便在此處紮營,安頓一晚,明日點兵整齊,再過雒水。”
“是!”師彥明白,君上素來行事謹慎,會盟大營中那麼多國家的兵力,諸侯雖是來會盟,但說白了,各有各見不得人的心思,表面上他們都是盟友,實際上巴不得踩着旁的諸侯屍體上位,稍有不慎,便會被吞噬,自是要小心一些。
師彥領命退下,喻隐舟坐于馬背之上,手中握着缰繩,仍舊幽幽的凝視着滾滾的雒水。
雒水……
喻隐舟冷酷的哂笑:“這便是……孤上輩子的葬身之處。”
喻隐舟無法忘卻,上輩子便是在這裡,便是在會盟大營中,自己着了主角攻的詭計。
那時候諸侯也同現在一般,齊聚在雒水之畔,準備會盟。會盟第一日都有燕飲,諸侯們互相恭維,推舉喻隐舟為此次會盟的總盟主。
當年喻隐舟不可一世的氣焰到達了頂點,所有的諸侯都是他的腳下之臣,燕飲之上,喻隐舟難免多飲了幾杯,哪成想……
宋國的國君,也便是宋子嬰的弟弟,私底下竟聯合了主角攻,偷偷放主角攻進入會盟大營,主角攻趁着喻隐舟醉酒,一劍刺穿了喻隐舟的心竅。
不可一世的虞國國君,便如此糊糊塗塗的身死。
主角攻為了立威,将喻隐舟的屍體大卸八塊,在諸侯面前,把喻隐舟的肉糜潑灑在雒水之中,諸侯們吓得心驚膽戰,誰也沒成想,一個窮小子竟能手刃喻國的國君!
諸侯們吓得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說話,更不要再提會盟,于是入雒陽侍疾的會盟,便如此不了了之,諸侯潰散,夾着尾巴各回各家,主角攻這個窮小子,成了周王室的功臣。
周天子為了感激主角攻解了雒師之危,便像當年對待喻隐舟一般,親自拉着主角攻的手,把他迎進了雒師,不同的是,喻隐舟是與周天子結拜,而主角攻則是變成了周天子的乘龍快婿。
周天子不但承認了主角攻和自己兒子的幹系,甚至腦袋一熱,冊封主角攻為周王室的卿士。
卿士乃周王室的百官之首,主司行政、司法、軍事與外交,手握大權,可謂是一手遮天。而曆代的周王室卿士,其實都是由各地諸侯選拔而來,一直以來隻有強國的國君才有資格作為周王室的卿士,喻隐舟正是卿士的不二人選。
周天子破例,将主角攻提拔為卿士,主角攻從此平步青雲,一步登天。
喻隐舟的眼神愈發陰鸷,幾乎将馬缰生生拽斷,沙啞的自言自語:“該死的人都死了,看看誰,還能阻止于孤。”
“太子!”
“太子當心呐!”
一串躁動的聲音打斷了喻隐舟的冥想,喻隐舟不耐煩的回過頭去,道:“太子又在耍甚麼幺蛾子?”
一個寺人默默擦汗,支吾的道:“回、回君上的話,太子好像……好像捅了馬蜂窩。”
“甚麼?”喻隐舟難得如此震驚,不亞于上一世被主角攻殺死,太子葉攸甯,那柔柔弱弱的小身闆,去做了甚麼?
捅、馬、蜂、窩?
葉攸甯那日答允了師彥,要給他做甜滋滋的花果茶。
花果都好說,如今是夏末,花卉繁多,想要找一些水果也方便,隻是這饴糖……
在大周饴糖十足少見,喻國的國都肯定有饴糖,但雒水距離喻國千山萬水,絕對是送不來一趟的。
所以葉攸甯想要一些石蜜,其實便是蜂蜜。
今日紮營下來,葉攸甯正好看到營地後面有一片小樹林,林子裡挂着幾個野生的蜂巢。
宋子嬰驚訝的道:“甚麼?太子想……想去摘石蜜?”
葉攸甯點點頭,道:“你可摘過?”
宋子嬰搖頭道:“這……小臣并未有此經驗。”
葉攸甯又問:“那膳夫們可有此經驗?”
宋子嬰去問了一圈,膳房的膳夫們也沒有這樣的經驗,他們本就很少用石蜜入菜,一般都是用特供的饴糖。
葉攸甯道:“無妨,那孤親自去摘石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