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澹文默默低下頭，瞬間沒了聲音。

“太子殿下有何貴幹？”盛邛從另一個袖口裡摸出了一個梨子，咬了一口，發出清脆的聲音。

“本宮原本是相信督公大人的為人的，可眼下證據确鑿，本宮也沒有辦法。父皇今日氣極了，回去把寝殿裡的人都教訓了個遍。”太子直直地看向随意坐着的盛邛，“督公讓父皇失望了。”

“那又如何？”盛邛丢掉了有些酸澀的梨子，挑眉道，“太子殿下同樣讓我失望了。”

盛邛突然發現太子殿下對他的厭惡之意挺明顯的。比如那次的殺手，排除其他人，主謀竟然隻剩下太子了。那時太子就想殺他了。

“太子殿下在府裡發現地牢的時候，就沒有看到别的人嗎？說不定太子還認識。”盛邛摸了摸黏糊的手指，有點後悔咬那一口梨了，“那些人的刀，格外鋒利。”他們死的時候，也很利索。

太子殿下臉上的溫和面具被撕下了一個角，他沒想到盛邛竟然知道了這件事。

太子神色晦暗地蹲了下來，平視盛邛道，“本宮從小就很讨厭太監，他們總是谄媚逢迎，又往往在暗地裡給人使絆子。本宮很小的時候，照顧本宮的那個太監對本宮起了不軌之心。他最後死了，可本宮還是憤怒。世上本就不該存在這種人。”

“包括你，督公大人。”太子從未對人提起過此事，大概是覺得盛邛是将死之人，就說了出來。

“這種人？”盛邛覺得可笑，“是你們讓這種人出現的，不是嗎？”太子之所以想殺他，除了所謂的童年創傷，更直接的原因難道不是他讓太子覺得擋路了？

更何況，沒有皇室，何來太監？

太子重新站了起來，“督公大人好好在獄中度過為數不多的日子吧。若還有什麼遺願，本宮可以幫你完成。”

盛邛撿起被他丢了的梨子，道，“太子殿下一言九鼎，不如就幫我把這個扔了吧。”

“督公大人何必如此？激怒本宮對你無益。若有不知道的事情，本宮也願解答。”太子重新維持住一副平靜的神情。

盛邛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比如他怎樣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是誰坑的他，陷害他的人是怎麼做到的。諸如此類，太子能知道，又或者能告訴他嗎？顯然不能。

“反正我離死也不遠了，誰想害我，我也弄不死他了。可有一事我很好奇，如果弄不清楚，可能會死不瞑目，化作惡鬼也不放過害我之人。”盛邛說得很玄虛。

“督公大人直說。”太子掃過盛邛的臉。

“我與楊相感情深厚，沒想到他竟然告老還鄉了。丞相之位被另一人取代，他何德何能，竟比得過楊相？”盛邛睜眼說瞎話。

“你是說容相嗎？本宮倒覺得，他比楊相有過之而無不及。容相雖年少，卻是個能夠擔當大任的棟梁之材。”太子對容平似乎十分贊賞。

終究是為官數十載的楊相錯付了。

太子繼續說道，“容相并不是我朝人，不過無傷大雅。他的家鄉因為天災被盡數毀壞，隻有他一人因在外求學，逃過一劫。容相的遭遇令人惋惜，但他的才華和抱負能夠施展，也算是我朝幸事。”

“原來是這樣。”盛邛轉過身子，背對太子，“太子殿下慢走不送。”

太子大概覺得此時計不計較都無所謂，故而甩袖離開了大牢。

一直裝縮頭烏龜的裘澹文突然朝盛邛套近乎，“盛大人怎麼不問點有用的東西？說不定能助我們出去。”

“你方才自己問太子，不就好了嗎？”盛邛沒好氣地說道。

“我……”裘澹文要是敢問太子，現在也不會說這話了。

呆在大牢裡的盛邛還不知道，外面已經謠言四起了。

在大街小巷上玩耍的孩童都會唱一首歌謠：

水患起，奸臣出。

貪金銀，殺百姓。

私囊鼓，鮮血流。

進大牢，顯公道。

茶樓裡，說書先生撫尺一拍，“話說那奸佞宦官在皇帝面前谄媚逢迎，陷害忠良，害得一心為民的楊相被迫告老還鄉！你們可能都不知道，那狗官以權謀私，名下的醉山樓日進鬥金，在座所有人，奮鬥一輩子，都沒有他們一日賺取的銀兩多啊！”

座下皆驚，憤慨不已，恨不得當場取那貪官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