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聞言皆是一驚,裴知歲亦是詫異。
上一世他曾同楚寒衣在歸寂山巅一戰,他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楚寒衣不過也才剛剛到了大乘中期,距離大乘圓滿尚有一段距離。
可那重劍說楚寒衣現在已經是大乘圓滿。
裴知歲擡眼看向楚寒衣,若有所思。
尋常修士除非走火入魔,否則不會有境界下降的情況發生,他看楚寒衣神色清明,出劍亦有章法,實在不像是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但若不是走火入魔,他的修為又怎會平白無故下跌了一個境界?
相較于重劍滿臉震驚的模樣,楚寒衣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掐了個劍訣,正想發起下一輪攻勢,大廳内卻突然濃煙四起,緊接着,他一開始布下的法陣被人用靈力硬生生地撕出了一個裂隙。
“跑得倒快。”楚寒衣嘀咕一聲,随即一震衣袖,四周煙霧散去,早已沒了紅袖夫人與那輕重二劍的身影。
轉折來得太突然,屋内其餘的看客們還沉浸在“沽月仙尊已經大乘滿期”這一消息帶來的震驚中,顯然還沒意識到他們這是被燃金堂賣了。
他們幾人跑得利落,楚寒衣也沒有要追上去的打算,他收了劍,将被撕裂的法陣補好,然後轉身走到了裴知歲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裴知歲有些意外他會主動向自己搭話,愣了幾秒後才答道:“裴知歲。”
“嗯。”楚寒衣點點頭,随即将手指輕點在他額頭上,隻見一道淡金色的靈流順着楚寒衣的指尖融入了他的體内。
裴知歲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楚寒衣看着他防備的模樣,後知後覺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失禮。
他一隻手懸在中間,收也不是伸也不是,隻能先開口解釋,“你身上有那位夫人種下的香咒,若是不除,她仍然能靠着這東西找到你的蹤迹。”
“多謝仙尊。”
“無妨。”楚寒衣收了手,重新将紗笠戴回了頭上。
燃金堂鬧了這麼一場,算是北域不大小不的醜聞,需得好好善後,燃金堂在此處舉辦拍賣已有數年,這數年間被他們經手的拍品要一一查明,參與這暗場的人也該得到應有的懲罰,至于逃走的紅袖夫人,便得由燃金堂的頂頭上司拈花樓負責追尋蹤迹。
楚寒衣一邊等待通天閣的人手,一邊在心中思慮着此事的後續處理。想着想着,他忽然感知到一道很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楚寒衣擡眼看去,瞧見了他方才救下的少年。
不知為何,裴知歲并沒有離開,少年單薄的身形包裹在寬大的羽衣中,他孤零零地站在那,身姿挺拔,像一隻活在黑暗中的白鶴。
裴知歲生了雙很漂亮的眼睛,輪廓流暢,睫毛長而卷翹,雙瞳又是極為少見的純黑,便使得他那一雙眼睛自帶風韻,無論目光落在誰身上都仿若含了三分情意。
他隔着幾尺的距離遙遙看着楚寒衣,眼神中沒什麼明顯的意圖,清淡如水,卻教人難以忽視。
楚寒衣被他這樣盯了一會,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他向裴知歲那走了幾步,輕聲道:“你不必憂慮,九瞿通天閣必會徹查此事,不會讓你們白受委屈的。”
楚寒衣很少同人說這種類似于寬慰的話語,但奈何那少年望向自己的目光實在是無法忽視,他糾結了一會兒,到底沒能保持沉默。
裴知歲聞言總算有了些反應,他垂下目光,語氣平平:“仙尊受累了。不知北域仙門會如何處理這些人?”
楚寒衣想了想,道:“重者押入滅靈塔百年,輕者流放赤水,永不入北域。”
“不過百年……”裴知歲忽然笑了一下,道:“這些大人物的命果然就是比我們這些人金貴。”
“何出此言。”
“我說的不對嗎?仙尊。”裴知歲擡眼看向他,沒什麼起伏道:“隻因我無權無勢,人盡可欺,才會被那些散修買進燃金堂,今日是有仙尊在,才免去了那些苦難。若我是北域仙門弟子,是……”他語氣一頓,“是仙尊您的弟子,誰又敢将我當作物件買賣?”
楚寒衣微微低頭,沒反駁他的話:“你倒是看得透徹。那若今日我不來,你又該如何?”
裴知歲露出個有些可憐的表情:“還能如何呢?打不過又逃不掉,便隻能聽天由命,随便死在不知哪個角落了。”
楚寒衣聞言卻是一愣。他知道裴知歲這些話并無不妥,但莫名其妙的,他總覺得這人不該如此。
楚寒衣遲疑道:“你果真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