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鳥雀高聲疊起,呼來絲縷綿綿的細風。
沈歲歲怔怔着望着,然蕭韫庭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沒有回應。
反倒是她情難自禁,再度悄悄的靠近了些。
果然,他當真是自己的解藥的。
小動作花枝掩柳,卻早被蕭韫庭盡收眼底。他眉梢染了絲說不清的笑,在一瞬消失後又是波瀾不驚的沉洌。
沈歲歲得隴望蜀,如此是遠遠不夠的,她又難受起來了,隻得嗅了嗅男人身上的冷香。
待浸入髒腑,似如春水淌過久經腐朽的枯竭荒地,她欣快了些,理智稍回籠,又是暗斥自己肮髒不堪的所為。
“ 啊。”
驟然,她離開了地面。
蕭韫庭将她輕而易舉的抱起,連着被褥盡數都倚在了他的懷裡。
沈歲歲心驚,卻又病态的沉淪。
他真的好高好高,自己在他面前,又是這樣的嬌小柔弱。這樣的懷抱擁着,沈歲歲心底缺失的一塊似被填滿,情難自禁想貼得更近些。
再近些。
自己當真有些品行不正,更是不要命般的病态。
此人可是蕭韫庭啊,是權勢滔天、呼風喚雨的蕭韫庭。
可她好痛苦。
恐懼、厭惡、不恥渴望通通将她包裹在細密的大網中。
暖霧氤氲,一路掙紮不安。面色羞紅又難耐的少女被男人抱至一處湯池内居。
浴室中彌着幽幽花香,這水似才将備好,散泛着濃濃的白汽。
沈歲歲視線環過一周,才發現這浴池也大得厲害,雕欄玉砌,鎏台上上的燭火潋滟,映得滿池水波漾漾。
蕭韫庭将她抱到了玉階旁才放下,離開健碩偉岸的胸蹚,她一瞬難以遏制的不舍。
她竭力逼着自己切不能流露異樣,貝齒咬着唇瓣悄悄後卻了半步。
可那好聞的冷香仍是清晰的萦繞,好香……
忽得,她似聽到一聲查不可聞的低笑,她再想細究時,見蕭韫庭已轉身踏了出去。
沈歲歲抿了抿唇,目光看着漸離視線的高闊身形。
靠近他,自己那怪病當真是又要隐隐發作的迹象……
她瑟縮一下,回過神,自己必得早日尋得神醫救治了!
*
浴池的水極是舒服,沈歲歲泡到一半時,看見方才為她上妝的一個丫鬟呈着托盤進來。
裡頭疊着的,是一套幹幹淨淨的女子服飾。
雖是女子身着,可色澤亦是有些沉黯。
是蕭韫庭的意思。
她本想向丫鬟問些什麼,可人已經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當她從水裡出來,竟發現那一疊衣裳裡頭,也包括自己的貼身衣物。
沈歲歲無可抑制面色發紅,咬着唇瓣低下了頭。
她又想起自己剛從鐵籠裡出來之後,在蕭韫庭懷裡躲藏的場景了。
寒風自窗棂鑽了進來,沈歲歲沒忍住抖一下,趕緊将小衣穿好。
待理好寝衣出來,煙眸一瞥方才打翻輿盆的位置,發現早已被人收拾幹淨。
就連被弄濕的地毯和被褥也一并換了。
視線流轉,又落及坐在雕龍紫檀木羅漢床上的身影,不過看一眼,沈歲歲驚得趕緊阖上了眼睛。
他似也淨過身了,濃稠的墨發還染了些濕氣。
剛沐浴過的冷鸷俊顔似更冷白了些,烏發紅唇,容顔無可挑剔。
可之下……
黑色寝衣堪堪挂在身上,上半身并未系系帶,裡頭健碩野性的肌理,又如深深嵌下的溝壑。
所有的一切,幾乎是盡數映進眼底。
他身側便是亮熾的紗燈,光華耀人,如此,更是令人難以直視。
真的太清楚了。
更甚的是,上好的絲質錦緞柔順的貼在軀體上,盡顯肩寬挺拔,手臂肌塊偾張。
身如其人,濃濃的陰鸷冷硬氣息,驚人心魄。
“還想看多久?”
再度聽見這句話,沈歲歲仍是心間涼透,有一種自己将要迎穿雪寒劍的錯覺。
她手心發冷,小心翼翼走上前,站定在幾尺開外處,恭恭敬敬福身行禮。
“九叔。”
這算是兩人重逢至今,較正經的拜見長輩之禮了。
這其中,也蘊了她對蕭韫庭的感激和敬重。
蕭韫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視線不急不緩又落回在手中握着的書冊上。
姿态優雅矜貴,又目不轉睛。
她覺得,空氣更清冷寂靜了些。
許久,聞他開口:“你去普陀山,所為何事?”
沈歲歲一驚,登時擡起眼來,望着蕭韫庭的瞳眸有些恐懼。他并非問的是自己去的地方是否是普陀山。相反,是不用問的肯定,他直截問她目的何在。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是為去尋神醫了嗎?
是為了尋神醫救治怪症。
沈歲歲吓得臉色驟變,本因熱氣熏染過的粉潤嬌靥,肉眼可見的變白。
她不敢在蕭韫庭面前撒謊,也更是不敢老實交代一切的緣由。
“嗯?”
“聽、聽聞……”
沈歲歲蜷着縮在衣袖底下的指尖,忐忑道:“普陀山有一神醫,我想請神醫替我瞧瞧。”
“瞧什麼?”
男人的黑眸犀利如鷹隼,鎖在她身上就像瞄準了獵物的蓄勢待發。
“就是瞧瞧女兒家身上的……小毛病。”
沈歲歲想了個合适的理由,蝶翼發顫,心也跳得似如擂鼓。
“歲歲病了?”
自己的名字突然從男人的嘴裡撚出來,沈歲歲有些詫異。
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念出自己的名字,似乎也别有一番味道。
可她聽出來的,卻并非是旁人那般的柔和,反倒是淩厲的逼仄。
“是、是啊。”
沈歲歲抿了抿唇,擡起盈盈的煙眸,故作輕松的迎上蕭韫庭的眼神。
然仍是太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