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出、出了汨陽縣城,方、方圓四五十裡内,沒有欺男霸女的惡霸。” 姜老漢說話十分費力,一字一頓講得很慢,姜承香和姜迎花屏息凝神地聽着。
“出城一直走到五十裡外的劉家村都是安全的。但也至多走到這裡,再往前就不好說了。”
“挨着縣城的,是桃花村,你要走過桃花村、杏花村、李花村、梅花村、樟樹村,才到劉家村。我往常收豬,去的就是這幾個村子。”
“樟樹村你們都知道,迎花也跟我去過兩次,那是你們的外祖家。”
“前幾個村子多是講理的人家,萬一有個什麼講不通的,你先跟人說你是姜屠夫的閨女,還不行的話,就悄摸兒地,跑去找裡正。”
“後邊兒樟樹村和劉家村挨着,你有什麼事兒,可以跑去找你外祖他們。”
“我告訴你。”姜老漢呼出一口濁氣,扭轉脖子,斜眼兒看着姜迎花。
看他神色鄭重,姜迎花把碗筷放下,洗耳恭聽。
“越靠近縣城的村子越富裕,可離得遠的村子也不是沒有生意。越遠越偏的村子,等閑難有商販上門。人怕你不常去,隻要遇上了,每家每戶,多少會買點嘗味兒。
一塊半塊的,你也别嫌少,等走熟了,不妨多打聽打聽,若是有那辦紅白喜事的,尋摸過去問問主家訂不訂豆腐,訂的話,就按時按數兒給人送去。
一來二去,各家酒席上都少不了這個菜碗兒,你也有了長久生意。”
姜迎花垂眸點頭,若有所思。
生意經、生意經。
同是五六十歲的人,姜老漢做了多年生意,确實比她這半路出家的想得深遠。
他說的對,五六個村,幾百戶人家,婚喪嫁娶的事不會少,若是每家擺席都從她這兒訂豆腐,收入确實少不了。
姜家情況複雜,姜承香走不了路,還長期需要人照看,離不得人。
小姜迎花上次跟着姜老漢去外祖家,已經是兩年前的初夏了。當天去當天回,就在外祖家坐了坐,簡單吃了頓飯,順路還收了幾頭豬。
她腦袋裡對當時走過的山路、樟木村、姜家兩兄妹外祖家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
姜老漢既然說了這麼多,那就是同意她出城的。
姜迎花追問去往各村的山路如何走。
姜承香在他們的交談聲中沉默下來。
入夜,姜家難得點上了一盞油燈,姜迎花掩上門,坐在桌邊翻看這幾天的賬本。
最後一次記錄是三月十八日,也就是今天——她接手豆腐生意的第八天,賣麻花的第七天。
賬上的每一筆支出和收入她都了然于心,翻看,不過是記賬後的一種習慣罷了。
七天的時間,麻花這種小零食已經風靡了整個縣城,成為了一款家喻戶曉的小零食,格外受小孩子的喜愛。
七天的時間,賣麻花收入三兩二錢,尋常賣豆腐一個月都隻能收入七兩左右。
要是一直有這麼好的生意,姜迎花倒也不必非得出城了。
可惜,麻花新鮮歸新鮮,到底也隻是一個零嘴。
銷售額在第三天和第四天達到了頂峰後,目前已進入回落期。
姜迎花推測,日銷售額會穩定在十斤至十二斤之間,到時日收入兩百五十到三百文。
從收益上來說,比賣豆腐略多一些,可它的成本又勝過了豆腐。
仔細算起來和賣豆腐差不了多少。
姜迎花按了按眉弓,在心裡定下了後日出城,吹熄了油燈。
翌日,晴空萬裡的好天氣。
叫賣到中午,姜迎花口幹舌燥,聲音也嘶啞了。
她拐進集市一趟,買了三十枚雞蛋。
眼饞雞籠裡的老母雞太久了,差點就掏銀子了。
好在她算了算,到了月底,給姜老漢買完下個月的藥後還能有點餘錢,屆時來集市上買隻老母雞回家,三個人都補一補,也解解饞。
半道兒上,隔了老遠姜迎花就瞥見了鄰居朱伯娘。
她走得挺快,偏偏腦袋四處張望,像是在尋人。
姜迎花快走幾步,堵在了她面前。
“伯娘,你在找什麼?”
她有心想幫着找一找,誰知,視線一對上,朱伯娘眼睛亮了,拉住了她沒扶扁擔的那隻手:“花丫頭,快!快跟我回家,你家來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