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神采飛揚、春風得意,那麼有眼睛的人,用眼角餘光稍微瞅一瞅,都能瞥見他有多高興。沒眼睛的人,與他擦肩而過也能感知到他的腳步有多麼輕快。
“嘿呦!”二舅母把擦桌的抹布甩在桌上,直起腰,指尖點點走在中間的陳乘風,“看那小崽子的模樣,生意絕對好得不得了。”
“那就最好了。”姜迎花站起來迎他們。
三人離家門口還有段距離,陳家旁邊有兩戶人家,也不能隔着老遠就問收益怎麼樣。
陳乘風可謂歸心似箭,奈何肩上有扁擔,跑起來籮筐一颠一颠,會打到屁股。
那怎麼辦?
他輕輕地把腳碰到一塊尖石頭上,僵着身子,倒吸兩口涼氣。
“哎哎哎……哎呦!”
他大伯和親爹下意識停下步子,趁他爹彎腰給他看傷的時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挑着的擔子過到了他爹,陳二舅的肩膀上。
“火着屁股啦!我先跑回家喝水,爹你幫我挑回去啊!”
“哈哈哈哈!”陳大舅笑得憨,聲兒也大,“你老在家裡說些以前欺負我的事,現在你兒子對你耍滑頭了吧!”
陳二舅好似有點愧疚,“大哥,對不起。”
老實人大舅的笑聲一下就嘎然而止了,“啊……老二,你、你,都是以前的事情,你怎麼還……”
他甚至手足無措,伸出手想去分擔陳二舅肩上的擔子。
陳二舅一把捉住他腕骨,“诶!哥,交給你了!”
聲音之雀躍,與剛剛的陳乘風如出一轍。
當前逃跑的姿勢也是一樣的。
不過二舅略胖,陳乘風那是靈活版,二舅是微胖、一般靈活版。
老實人大舅:幾十年前吃虧、幾十年後吃虧,一如既往吃虧版。
外祖母笑着責備:“這個二小子,皮得跟個孩子似的。”
屋中氛圍融洽,陳乘風跑回來,第一件事打招呼,第二件事喝水。
“怎麼樣啊?都賣完了?”
“沒有。”水喝得急,怕是有一半流到了衣服上。
陳乘風拿手背擦嘴,臉上沒有玩笑之色。
二舅母皺起眉頭,“不是烙了餅、裝了水給你們路上吃嗎?沒賣完怎麼三個人都回來了?”
陳乘風抖抖衣袖,銅錢碰撞,裡頭嘩嘩地響,他舉起一根手指,“因為隻有一包小花片沒賣完了呗。”
“爹說剩這一包,還不夠到下個村子吆喝一嘴的,幹脆下回再去呢。”
“噢,那也是。”二舅母點頭,但又問:“不會放壞吧?”
姜迎花說:“不會,都包得緊實着呢,舅母放心。”
二舅母指揮兒媳去熱飯,自己也準備過去幫忙燒火,她提點陳乘風:“時候不早了,你二堂哥和表姐回程要做一段生意,你們今天賺了多少銀子,早點講清楚。”
還跟自家婆婆,姜迎花外祖母提了個建議:“娘,等會兒讓花兒他們先走去前頭做生意吧,闆車叫我那個小崽子吃完飯送過去。
不管攆上他們的時候是在桃花村還是杏花村,反正咱住村子裡的,晚點回轉就晚點回轉,不怕城門關了進不去。”
主意出得好,别人哪裡有不同意的?
陳老太太回應,誇她細心,想得周到。
……
“今天去了幾個村子?”姜迎花問陳乘風。
“三個!劉家村、張家村、林家村。”答話的時候,他已經在往桌上放錢了。
“我身上放了兩百文,大伯說錢一人收一點更穩當,他們身上還有呢。”
這會兒陳大舅他們當然也已經進屋了。
“以前出去做半個月工也隻有一貫多錢,今天一天就收了七百六十三文,大半貫錢,不分開放真是不踏實。”
“花兒,你抓緊時間點點。”
“嗳,舅舅,你們坐會兒。”
姜迎花數錢快,一百文分做一堆,很快就點清楚了,“沒錯,一文不少。回家我會記賬,乘風,你自己也可以記一份兒。”
她把錢往荷包裡收,饒是今天多帶了兩個荷包,裝下這一天掙的銅錢怕是也有點勉強。
姜迎花盡量放得整齊些,好不占太多地方,她朝兩位舅舅打聽。
“舅舅,我沒去過沂水縣,從這兒到那邊縣城,比去汨陽縣要遠些麼?”
“遠近差不多,路好走些。往那裡去不要上山下坡,過了劉家村就都是平地了。”
“嗯……好,我知道了。”
走完今天這一遭,約定好後天碰面的時間,姜迎花和陳乘文也不耽擱了。
自從清明後,氣溫不斷攀升,五月份本是剛剛入夏,氣溫卻比盛夏也沒差多少。
人人都說今年熱過頭了,夏天過完還有秋老虎,不曉得如何納涼才過得完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