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多到姜迎花想歎氣,一看再看,那個人不緊不慢地走到距離她一百米左右的田埂上了。
優哉遊哉,抽了根狗尾巴草剔牙。
人嘛,姜迎花第一次來樟木村就見過。在田埂上,牽着牛攔住姜迎花,不打呼不讓過的單身老爺子,七爺爺。
剔牙時他步子走得更緩,幾顆門牙剔完,張着大嘴把狗尾巴草伸進去剔那後槽牙。
黑白花紋的蚊子将姜迎花圍住,先後飛來撲食,悶熱無風,癢。
姜迎花瞪着眼睛,在心頭求着神佛讓這位大爺别剔牙了,快走吧快走吧,别多停留。
有多麼期盼就有多麼事與願違,他似乎是在巡視這一片禾苗生長情況,剔完牙也沒走,站在田埂上東看西看,明明旁邊那兩畝田都不是他的地,他卻熱心腸的幫忙捉除在啃食苗葉的蝗蟲。
種地除蟲是莊稼人家的本分,姜迎花也沒理由再盼着他快點走了。
撓着瘙癢不止的背,隻恨這些蚊子像餓死鬼一樣,堆在這裡,遇上一個人就不住地咬。
在尋計繞開這一塊兒,去離陳家更近的那一塊山找找機會,還是自己去劉家村尋摸一下劉矮子家時,姜迎花突感頭頂一沉。
有物體點落在了鬥笠上,不!是個東西,搭在了她的鬥笠頂上。
初時點落了一小部分,然後更多更多,順滑地落了下來,纏繞住了鬥笠頂……一圈一圈地,盤亘住了。
姜迎花僵住。
“嘶~”
它吐出了信子。
竟然真的是蛇!
這一刻,姜迎花覺得頭上的重量,重逾千斤。
口腔瘋狂的分泌唾液,但是咽喉已經不具備自動吞咽能力,短短一會兒,她口腔中就蓄滿了口水。
沒有電,沒有煤炭,更沒有天燃氣。村裡人做飯燒水都隻能在山裡撿拾柴火。
這一處山邊上,地上十分幹淨,枯枝落葉都被勤快的村民們用筢子抓攏起來,裝到簍子裡,背回去做引火柴了。
躲藏落腳在此後,她……沒有擡頭往樹上看過。
蛇是爬行動物,依附在樹枝上的時候也不少。
姜迎花不敢吞咽唾沫,也不敢呼吸。
她對腦袋上的蛇是什麼種類一無所知,有毒?還是無毒?是她取下鬥笠扔開的速度快?還是蛇咬住她的速度快?
她今天就不該出門,被蚊子喝了許多血竟然隻是開胃小菜,重頭戲在她腦袋頂上。
容她後悔的時間不多,腦袋上的動物十分活躍,它盤住鬥笠頂鎖緊身子,姜迎花感覺到鬥笠被擠壓,腦袋被箍緊。。。
頭皮一緊,渾身發麻,如芒在背,一動不動,都是此刻用在她身上萬分貼切的形容詞。
它又開始擺動身體,這次,鬥笠的前檐略沉,“嘶~”
它就這麼柔若無骨地,探了腦袋下來。
姜迎花眼珠子也不敢轉動了。
它前半個身子還在淺淺、淺淺地往下探,像個好奇的孩子在尋找新的托依點,後半個身子則箍着鬥笠頂,維持身子不墜落在地。
黃白色的腹部,青翠欲滴的上部分身皮,三角形的腦袋。
好消息,它的體型不算很大。
壞消息:一,有毒。
二,它側着身子,右邊的眼睛直勾勾地和姜迎花對視上了。
可惜姜迎花不懂什麼單眼皮雙眼皮,不然她可看清楚了,這是一條水靈靈的單眼皮蛇蛇,眼珠子是紅黑的豎瞳。
盡管姜迎花不動如山,假裝是塊木頭,它也還是繞有興緻地盯上她了。或許是源于對視的那一眼,讓它察覺到姜迎花是生物而非植物,又或許是覺得她是個很好的着落點。
誰知道呢?沒人知道一條蛇具體在想什麼。
總之,它行動起來了。
垂着身子下移,堂而皇之地盯住了姜迎花的頸脖。
血液流速加快,憋氣已經到了極限。
更糟糕的是,身邊灌木叢發出被拂動的輕響。
是山雞?是兔子?還是比蛇更可怕更兇猛害的野獸?或者是另一條蛇?
姜迎花汗毛倒豎,瞳孔幾乎要忍不住右移,難道暗中會有另一條蛇盯住了她的腳踝嗎?
不管是什麼,反正……不會是善解蛇毒,救過乘風表弟的七爺爺,因為田埂上,那個人影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