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樾見她戲谑自己,耳根又悄悄紅了起來,下意識回避了妹妹八卦的眼神:“我...我...我們...就是你想的那樣。”
見他又結巴起來,朱嘉予加大火力:“诶呦,我想什麼了?我可不知道我那最是聽話的好哥哥墜入愛河咯。”
“墜入愛河?這是什麼典故?”
朱樾滿腹經綸,平素最愛舞文弄墨,聽到這麼有趣生動的說法,不禁兩眼發光。
“咳,沒什麼,我胡謅的。你,你别轉移話題,快将你二人的事情如實招來,不然我可不保證我會不會叛變。”
朱嘉予一時失言,急忙打哈哈過去。
“我的好妹妹,算哥哥求你了,你可千萬别告訴咱爹我和青愔兩情相悅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們身份地位有差距,我實在擔心爹爹棒打鴛鴦,把青愔從我身邊趕走。”
“所以你讓青愔穿我的舊衣裳,是為了避人耳目同她幽會?”
“是...我實在擔心被人發現,故才出此下策。阿柳,對不起,是哥哥錯了,哥哥不應該利用你。”
朱樾自是不知,朱嘉予對自己“被利用”并不介意,她介意的是另一件事。
早在去绮淵樓縱火那日,她就把青愔的畫像拿給李桃李看過,李桃李認出她就是先前冒充朱柳與自己下棋賞花的人。
照朱樾的說法,青愔扮作朱柳是為了和他約會,如果兩個人真的兩情相悅,那為什麼她又要勾搭李桃李呢?
難道說她不滿足成為朱家少夫人,想攀更高的枝?
朱嘉予憐憫地看了一眼朱樾。
我這位傻哥哥還真以為遇到真命天女了呢。
見朱嘉予沒反應,朱樾以為她仍不滿,一咬牙就要起誓:“我朱樾,在此立誓,再也不借妹妹名号滿足一己之私,違者天打雷劈...”
“你這是幹什麼?我原諒你了,别發這麼狠的誓,對自己不好。”
朱嘉予急忙把他的手扯下來。
“哥哥,我想知道,你們是如何相愛的。可以講給我聽嗎?”
朱樾見她問得認真,便不再扭捏,将和青愔的故事緩緩鋪開。
從多次在父親院中相遇的點頭之交,到自己每次被罰跪祠堂時送來的吃食和換好的軟墊,再到無意得知她也喜好詩詞歌賦……兩人琴瑟相和,暗暗将對方引以為知己。
終于有一日,朱樾情難自禁,向她袒露了心聲,兩人自此互許終身,青愔便經常夜裡偷偷前去朱樾的府邸,在他挑燈夜讀時紅袖添香。
那日被朱柳發現,是因為朱樾一時憊懶,讓青愔幫自己處理廢舊的書稿,青愔不敢點火焚燒,便直接沉湖,不巧被“小栀”撞見……
講到動情處,朱樾的眼神裡便流露出一種滿足的溫柔。
朱嘉予看在眼裡,便知他對青愔情根深種,更不忍直接講出此女可能對他不忠的懷疑。
“所以說,是哥哥想出了讓青愔仿效我穿衣打扮,混淆下人視聽的法子?青愔姐姐為了哥哥能做到如此,真是不易。”
她換了個切入口試探。
朱樾聞言一愣,笑道:“你知道你哥哥的性格,我可想不出這樣的巧思,是青愔提出效仿你,防止被人看到起疑的。”
朱松柏一向潔身自好,非常守“男德”,沒有在崔五娘離去後續弦。
有人贊他癡情專一,也有人猜測他“不舉”,更有甚者造謠他“好男風”方引得發妻出走。
但哪怕坊間傳聞四起,朱松柏照舊為發妻守身如玉。
父親這樣以身作則,朱樾耳濡目染,也沒有在娶妻前納妾或者收通房丫鬟。
他沒有貼身服侍的丫鬟,冷不丁多一個青愔,确實容易被注意到。
因此,青愔這個提議,在他看來自是合情合理。
可在朱嘉予看來,這個“巧思”卻是别有洞天。
以朱家娘子的身份接近李桃李着實大膽,一旦被發現就是死罪,必須要提前安排一個退路,這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真正的朱柳出現後“消失”。
而朱樾,就是青愔安排的退路。
“原來如此,也難為他們這麼早就布局了...”
她自言自語道。
朱樾如此戀愛腦,暫時不能告訴他真相。
況且青愔是不是知州“狸貓換太子”的那隻貓,到底還需要證據。
朱嘉予決定後,随便敷衍了朱樾幾句,打算讓趙持盈繼續暗中監視青愔。
見她興緻寥寥,朱樾便起身告辭:“阿柳,感謝你能理解哥哥。青愔是個極好的娘子,雷叔将她教育地絲毫不遜尋常大家閨秀。若有一天我得償所願,一定不忘我的好妹妹今日相助之恩。”
“哐啷”一聲,朱嘉予手上的茶杯滑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什麼?青愔是雷朗的女兒?”
“是呀,你不知道嗎?也是,青愔也是今年才進府裡伺候的。也正因為是雷叔的女兒,父親才沒有安排什麼重活給她,我們才有這麼多機會相伴......”
朱樾沉浸在未來與青愔結為連理的幸福幻想中,沒有注意到朱嘉予震驚的神色和顫抖的雙手。
一切都串起來了。
為什麼徐盛敲打朱家要綁架朱柳?
——先前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朱父有證據,徐盛卻非要緻朱柳于死地。原來是因為雷青愔貿然頂替了朱柳的身份勾引李桃李,怕李桃李日後見到真正的朱柳識破她的謊言;
為什麼在朱家幾十年的雷朗會叛主?
——為父母者,為子計深遠。雷青愔是為李桃李精心設計的美人計,更是徐盛收買雷朗的砝碼。雷青愔是奴籍,原先隻能嫁個小厮,可如果能讓年輕有為又出身世家的李桃李看上,不論名分,至少富貴非輕。
朱嘉予的拳頭緊緊攥成一團。
原來如此,原來朱柳就是這樣成為他們的眼中刺的,原來自己兩次險些喪命就是因為攔了旁人的青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