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予他這拙劣的理由被逗笑了:“你覺得我查案有那麼快?”
不對,王大叔不是這麼樂觀的人啊。
她一擡眼,就撞見了王廷瞻心虛地到處亂喵的眼神。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朱嘉予上前一步,逼着他同她對視。
“好吧,”王廷瞻長歎一聲,“其實是因為從三個月前,就沒有人來追債了,王二狗...我說我自己,當時心大,問了幾家,聽說是有什麼人幫我擺平了,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昏了腦袋,也沒去查那個神秘的好心人是何方神聖,到底幫忙還了多少。”
“小朱啊,”他難得嚴肅地闆起臉,“聽我的,你别蹚這渾水,我會想辦法的。”
朱嘉予漸漸冷靜下來了,她仔細想了想王廷瞻的話,琢磨出了幾分不對勁。
這件事從頭到尾怎麼這麼像一出針對性的“殺豬盤”?
王二狗好好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為何會突然沾上賭瘾?
還有,三個月沒來催債,偏偏今日在她和徐盛正面宣戰後來……
妙啊,她正愁不知道怎麼天衣無縫地讓徐盛上鈎呢!
趙持盈見朱嘉予沉默,以為她在為這六百兩金發愁,咬咬牙,褪下了手上一直戴着的翡翠镯子。
“朱姐姐,王大叔,這是我娘給我的,應該值個百金。”她一邊說,一邊拔着頭上的各種發飾,“這對步搖是京都流雲閣的,這個金钗是一禾齋的,都典當了去,應該能換幾十金。還有這個...”
“趙娘子,萬萬不可啊,王某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也懂得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怎麼能收娘子的東西呢?”
王廷瞻連忙擺手,看着趙持盈,他又想起了自己與她年歲相當的女兒,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便背過身悄悄用袖子拭了拭。
朱嘉予知她擔心自己沒錢,沖她安撫地笑了笑,把她遞過來的東西重新替她戴上。
“這是作甚?你們都這麼不信我?”
她越過趙持盈的肩膀,看到了有一位熟人策馬而來。
“瞧,這不剛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來了。”
在熏着安神香的馬車裡靜坐了一會兒,沈知序紊亂的心跳才趨于穩定。
回想起剛才和持盈短暫的交談,他心頭實在苦悶。
看得出,雖被自己攔下,持盈一開始并不打算搭理他。
他僅問了幾句她的近況,她便充滿防備,像渾身是刺的刺猬般地怼道:
“沈大人究竟是關心民女,還是在盤問犯人呢?”
他勸她不要再為清閟閣做事了,她便立刻扭頭就走,丢下一句冰冷的威脅:
“沈大人如若再監視我的行蹤,修怪民女不顧及舊日夔州同門之情,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情......
他想起來昔日在夔州兩人尚未決裂時的樁樁舊事。
那時他們年幼頑皮,經常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惹師父生氣。
但總歸都是些孩童的把戲,再出格,也無外乎是諸如半夜偷偷跑去山頂看日出,偷喝師父的酒,把師父養的魚炖了吃這樣的小事。
此去經年,她的容顔更俏麗了,但依稀可以辨出兒時模樣,不知兒時的心性又保留了幾分呢?
沈知序從懷裡掏出了一方熨燙的格外齊整的手帕,手帕上繡着幾朵迎春花和一隻大黃狗,針腳潦草得離譜。
摸着那大黃狗身上硌手的毛發,他想起那時和她經常拌嘴,一次故意冷了她一日,第二日她清早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把這手帕塞給他的情景。
“喂,這次本姑娘大人大量不同你計較了,你不許不理我了!”
嘴上放着霸道的狠話,她卻小臉通紅,窘迫地絞着手,杵在他的房門口不敢往裡面看。
那倔強的模樣就這樣深深刻進了少年情窦未開的心裡。
如今這帕子被他貼身悉心保存,未染上分毫歲月的痕迹。
可惜人不如初,當初那人熬了整宿繡它的情意不複。
見這位新任觀察使大人神色恹恹,對着一方普普通通的手帕出神,車夫小心翼翼地詢問他是去客棧,衙門還是李府。
回憶驟然而止。
沈知序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連個傷心時排解心緒的容身之地都沒有,更加郁郁了。
“走,去團練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