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悠悠!你給我立刻馬上滾出來!”震天動地的怒吼從玄霄殿傳出,驚起大片飛鳥盤旋在淩華派上空。
“快!快去找鹿師姐!”青衣小門童朝外面大喊道,鶴發紫袍的掌門胸口劇烈起伏着,顫抖着手往衣襟裡摸索。
淺趴在池邊的仙鶴展開羽翅,昂首沖入雲霄,如白紙上潑墨的羽毛雖美略秃,叫聲高亢入雲。
小門童眼瞅着掌門白眼一翻就要昏過去,趕忙拿過掌門手裡的小瓷瓶,抖出幾粒救心丹塞進掌門嘴裡。
掌門緩緩睜開眼睛,卻也不從地上起來,滿面頹色,捂着胸口長長歎了口氣。小門童不問也清楚,定然是那位疏雲峰的鹿绾師姐又惹禍了。
後山,小火堆燒得枯樹枝葉劈啪作響,明紅的火焰上搭着個簡易支架,鹿绾正惬意地哼着小曲烤魚,兩條巴掌大的烤魚兩面焦黃,滾熱的魚油滋滋往外冒。
撲鼻的香氣直往鼻間鑽去,鹿绾咽了咽口水,對着兩條烤魚糾結起來。
“好香啊!先吃哪條呢?”
“唉呀不管了,一起吃吧!”
“嗝——”仙鶴直直朝她俯沖下來,抓起她的腰帶拎起來朝玄霄殿急速飛去。
突如其來的驚吓搞得鹿绾手一松,眼睜睜看着烤好噴香的魚啪叽一聲掉進湖裡,引來遊魚争相覓食。她甚至沒來得及咬上去嘗嘗滋味兒。
她瞬間悲從中來,撕心裂肺地大罵:“死鳥!還我烤魚啊——”
仙鶴松了爪,瞧着鹿绾急速下墜,在她離地面不到五尺,又将其接住甩進玄霄殿大門。它朝鹿绾嘲諷似的叫了兩聲,展翼飛回湖邊。
鹿绾邊罵邊支起身子,一隻滿是繭子粗粝的大手伸過來将她拉起。
“謝謝。”鹿绾起身捋了捋衣服,擡眼瞧去,掌門正核霭地注視着她。
鹿绾心虛又懵圈,心虛的是她知道自己在此定是惹了事,懵圈的是惹的事太多不知到底是哪件事。
鹿绾身子猛地一抖,畏畏縮縮地向側邊探出步子,不忘帶上師傳獨門假笑,道:“掌門伯伯,仙鶴不知發了什麼瘋把我丢到這裡,打擾到掌門處理事務十分抱歉,我這就離開。”
鹿绾擡腳剛邁出一步,掌門一揮袖袍,“嘭——”殿門死死合上。
“站住!”向來和藹可親的掌門伯伯此刻壓着尚未爆發的怒意,鹿绾感受到了可怖的威壓,腦子飛速運轉着如何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本被丢進墨池裡泡過似的皺巴巴的書本落在鹿绾腳邊,“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我淩華派是造了什麼孽有你這樣的弟子!”
“當師傅的整日在外面鬼混徒弟也不管!當徒弟的搞得宗門雞飛狗跳,雞犬不甯!”
鹿绾俯身撿起仔細察看,依稀可以辨認出封面的幾個字,“淩雲劍訣”,還好還好隻是本劍訣,她松了口氣道:
“掌門伯伯先别生氣,您若是氣壞了淩華派可就群龍無首了。再說了,這樣的劍訣您不是收藏了很多嗎?”
掌門撈起桌上的杯盞朝鹿绾擲去,鹿绾憑借肌肉記憶側身一躲,瓷杯砸到牆上碎落一地。
“你還敢躲!”
又是一個瓷壺飛來,鹿绾躍起身将其接住,縮到屏風後面,鬼鬼祟祟探出個頭來,道:“掌門伯伯,你的這套茶器值幾千靈石呢!摔壞了多可惜,不如送給我拿去賣靈石?”
掌門怒不可遏,拎小雞似的将她逮出來,臉色赤紅,指着那本《淩雲劍訣》手指都在發抖,“這可是我花重金買來的珍藏版!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你身上的靈石!全部上繳!”
鹿绾下意識捂緊腰間懸挂着的錦袋,掌門瞥見她的小動作,錦袋飛起落在他手中,輕飄飄一點都不沉。
錦袋松開,僅僅九枚靈石。鹿绾半跪着抱住掌門的腿,淚眼婆娑地瞧着他,抽抽噎噎道:“掌門伯伯,您知道的,要了我的靈石就等于要了我的命啊!”
掌門不理會她拖着個人形挂件走向堆放着卷宗的書桌前,拿出陳舊泛黃的賬本,邊寫邊念:“玄景一千零三十六年,三月初八,鹿绾所欠靈石加八千枚,共欠六萬五千七百八十二枚靈石。”
鹿绾手一松驚恐地站起來,“什麼?!六萬五千多!”說着就要搶過賬本來看。
掌門将它扔進櫃裡鎖上,瞥了她一眼,想想又下了道禁制,心情舒暢,“這些年你和你師傅欠我的賬我可都一筆筆記着,絕無錯漏。”
鹿绾用力擠出幾滴眼淚,晃了晃掌門的手,求道:“掌門伯伯,這次能不能别記了。您像上次那樣罰我去藏經閣打掃三個月怎麼樣?好不好嘛?”
“呵!就是因為罰你去了藏經閣,才禍害到我的寶貝,此後沒有允許,你離藏經閣越遠越好!滾回去吧,看見你就來氣!”
“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掌門睨她一眼,雙眼紅通通的像朵蔫了的小花,畢竟是看着長大的,還是心軟下來,重咳幾聲擺出長輩的威嚴道:
“或者,這些天給我回去把《淩雲劍訣》完完整整重新抄錄一遍,抄好送來玄霄殿,若是字形醜陋難以一觀,那就重抄直到我滿意為止。”
“好嘞!弟子一定包您滿意!”鹿绾乖巧地站在旁邊安靜至極,時不時偷瞄一眼掌門,他放下手裡的筆,“怎麼還不走?還想再抄一本?”
鹿绾連忙擺擺手,半抿着唇,小聲道:“那個……能不能把我的錦袋還我呀?”
“九枚靈石還想要回去?買一杯下品靈茶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