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祝師父,我回家真能找着我媳婦丢的手镯?我可是在家裡找了幾圈沒找着,再找不着,我媳婦兒要找我拼命了。”
桌子那人身着道袍,頭戴逍遙巾,信口開河道:“别的小爺不在行,算卦這一塊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你就按我說的,回家在屋子東南方向掘地三尺地找,找不到你回來找我!”
“真的?好咧好咧!多謝師父,這裡有些香油錢,放在桌子上了。”求卦的噼裡啪啦放了一把銅錢在木桌上。
求卦的滿懷期待地走了,冒充廟祝的那厮正開心地把桌子上的銅錢往兜裡塞,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了!
“哪裡來的小賊,敢冒充廟祝!”
那厮驚恐地擡起頭,看到來人後裂開嘴大笑:“小仙長!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烏翠靈???”許懷岚呆住,“怎麼是你???”
許懷岚原以為烏翠靈要麼報完恩回方壺門口的“捅天岩”,要麼賴在人間跟張生來段孽緣,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在古廟門口擺攤算命,還冒充這裡的廟祝!
烏翠靈是一點不慌,站起來得意洋洋道:“小仙長,我知道你肯定死不了!所以特意在這裡等你!現在你做了正神,廟祝不是沒人了麼,我給你當廟祝!免費!”
“免費?”許懷岚指了指他的兜,“方才你收人家的銅錢呢?”
“哎呀,在人間生存總得要食人間煙火的嘛。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天天幫你看着廟,一天沒落下!”
許懷岚環視四周,院子的确打掃得幹淨,水缸裡也注滿了水,用手一摸,神案上竟然也擦得一塵不染。
看不出小烏龜竟然還挺勤快!
他回過頭,烏翠靈正站在院子裡叉着腰得意地看着他,好像在說看你還能挑出什麼刺。
“算命才能賺幾個錢,這不是你說的嘛,”許懷岚道,“你不回去花月坊了?”
“不去不去!”烏翠靈擺手,“我那是幫張生牽線搭橋尋正緣,他現在與正緣姑娘定了親,這輩子和和美美壽終正寝,我也算報恩了。”
許懷岚一愣,之前兩個人一個要生要死,一個傾家蕩産都要在一起,如今怎麼分開得如此幹脆利落?
他掐指算了算,原來張生這輩子真的有個大劫,過去了幸福圓滿,過不去則苦不堪言。許懷岚掏出《因緣錄》翻了翻,張生的正緣名字裡竟然也帶了個“翠”字。
烏翠靈這段時間偷偷住在張府,看到了張家人對“小翠”的嫌棄,若是他強行與張生在一起,張生的後半生也難圓滿,所以他選擇了退出。
可是張生并非無情無義之人,許懷岚問:“那張生如何同意與你分開?”
烏翠靈臉上無悲無喜:“這有何難,隻要我抹掉他心魄中與我相關的記憶便好。”
許懷岚聽罷若有所思,心魄藏有記憶,而白祁澤丢失的正是心魄,會不會與此相關呢?
這時就聽白祁澤道:“張生不記得你了?那當日買你的銀子誰還?”
烏翠靈:“……”
許懷岚扶額:“行吧行吧,讓他留下來打工還債。”
*
三隻就這麼搭起了臨時班子。
白祁澤白天在太守府裡繼續扮演病弱宅生,晚上等家裡人都睡了,就跑回古廟當護法。也不知是他天賦異禀,還是那把認了主的九龍戟能威懾鬼神,自從他來兼職護法後,小廟确實安甯了不少,之前那種被山魈偷家的事再沒發生過了!
隻是他也有偶爾當不了班的時候。
比如這天是白老爺的五十壽辰,白府通宵宴請賓客,白祁澤便告了假。
子夜,清冷月光如練,從窗棂灑進古廟中。
一條長長的黑影從門口滑了進來。乍看是一條人影,可影子越拖越長,長到任何一個人類也無法到達的長度。
待影子全部進入廟中之後,幻化成一個人的輪廓,那人一身黑衣,隻有一雙眸子在黑暗中幽幽地放着綠光。
他拿起三支香,在長明燈下點燃,然後插在香爐裡。
許懷岚倏地睜開了眼睛。
隻聽那人站在案前,低聲禱告:“我沒了心魄,好慘啊。”
又一個沒了心魄的人?許懷岚坐了起來。
“我師父拿走了我的心魄,我到處找他,可是找不到。我的心好痛!”那人如泣如訴,低吟了片刻,又喃喃道,“求仙官幫我找到師父,我師父他叫許一一。”
那人說着,慢慢地擡起頭,赫然出現的竟是小白的臉!
許懷岚心中大驚,猛地坐了起來。
“何方妖怪!竟敢冒充小白!”
許懷岚持劍飛下神壇,大殿裡卻空無一人,方才的人影消失了。
難道是夢魇?
許懷岚去看烏翠靈,他正縮在龜殼裡打呼,雷都震不醒。
*
許懷岚覺得這件事可能是某種警示,提示他得幫白祁澤找到他失蹤的師父——金刀大俠。
第二天,許懷岚組織三個人開了個讨論會。
讨論關于幫白祁澤找師父的問題。
“你師父既然是江湖赫赫大名的金刀大俠,走過必留下痕迹,找江湖人打聽一定能找到線索。”許懷岚正襟危坐,嚴肅且認真道。
烏翠靈在下面側坐,舉手道:“附議,白少爺可以将金刀大俠的模樣畫下來,我們張貼出去,甚至可以弄個懸賞啥的,找起來就容易了。”
白祁澤一臉疑惑:“你倆不是神仙麼?還得去找江湖人打聽?”
許懷岚清咳兩聲:“這不是因為你不知道你師父的生辰八字麼,《因緣錄》上沒記錄的話,我這邊沒有簡便的辦法。”
白祁澤抓了抓頭:“師父走的時候說有私人要事,必須赴約,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這一等就是三年,我确實也有些擔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許懷岚心中懷疑白祁澤丢失的心魄與他師父有關,但現在毫無頭緒不好妄加猜測,隻能先找着人再說。
“既是如此,我們就去一趟新都。按上次說的,那裡萬國朝邦、人來人往,打聽人最容易。”
白祁澤一聽便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好好好,我一直想去新都見識見識,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等等!”烏翠靈從龜殼裡倒出兩枚古錢,“不能去新都。”
“為什麼?”許懷岚和白祁澤異口同聲地問。
“我剛給白少爺算了一卦,他師父金刀大俠不在新都,而在……往東八百裡再往南,我看看,這是……海越!金刀大俠在海越!”
海越自古多蛇,許懷岚想到昨晚的夢魇,心中恍然。
他站起身,衣袂飄飄。
“白少爺,我們就去海越,你回去收拾一下,跟白老爺打好招呼,擇日啟程。”
白祁澤抱着雙臂:“我爹整日埋怨我不出門,跟他說我要出遠門,他一定很驚喜,說不定還會來廟裡燒香還願。”
許懷岚微笑:“那也不好說,你一下子走這麼遠,兒行千裡父擔憂,你還是先跟他好好說。”
許懷岚又轉頭對烏翠靈道:“我不在的日子,你幫我把廟門關了,免得村民們空許願,不靈,壞了我們廟觀的名聲。”
“不是,你不帶我去?”烏翠靈跳起來。
許懷岚塞給他一個賬本:“你還欠不少銀子呢,不是說好了打工還債。我這裡有些未完成的工作,我不在的日子裡,你替我做了,都不太難。”
烏翠靈翻開一看:“王二,希望我家雞每天生兩個蛋。李四,希望我媳婦兒今年懷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