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在夢裡做皇帝了。”許懷岚搖搖頭,退了出去。
他又查看了幾間廂房,房裡的善主皆在做着不同的夢。有香燼夢醒了的人,如釋重負般給逍遙觀捐了不少香油錢,心滿意足地離開。也有人嫌貴,猶豫間還是從懷裡掏出了更多銀子,意猶未盡地一步三回頭。
真是圈錢的好手段。許懷岚感歎,朝觀主所在的靜室而去。
冉隐果然在靜室裡打坐,他眼觀鼻鼻觀心,雙腿盤膝,雙手垂放于腿上。
這時一小道士前來,躬身行禮:“師父,今日客數已滿,未輪到廂房的已安排在客室等候,大門外那些不獲入後堂資格的,是否請他們回去。”
冉隐“嗯”了一聲:“燒香求符的,可由得他們,隻需關好各門,以防有人偷入。”
“是。”小道士退了出去。
隐身的許懷岚踏入靜室,圍着四壁轉了一圈,并未發現特别,隻有一幅白帝圖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由湊近了,駐足觀看。
“不請自來,是這位道友的習慣麼?”冉隐冷不丁發出了聲音。
既然被發現了,許懷岚隻好現身。
“我今天是以善主的身份來的。”
小道士回來複命,看到許懷岚吃了一驚:“咦?這位善主,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有眼無珠的東西,快去端茶來。”冉隐罵了一句。
小道士知道師父是責怪他沒看好客人,吓得趕緊一溜煙下去了。
“别怪小道士,他肉眼凡胎如何看得到我,他又不像冉道長你法力高強。”許懷岚道。
“請坐。”冉隐用手指了指對面。
許懷岚在他對面的蒲團上坐下。
“用香引人入睡不難,道長是如何侵入人夢中,操縱人夢境的?莫非道長修的是夢魇之術?”
冉隐道:“夢境皆由各人自己所造,貧道滿足了他們心中的願望,豈不是造福于天下衆人。”
許懷岚想到自己的夢:“不竟然吧,方才在我夢中明明發生了從未有過的事。”
冉隐看了看他,忽而笑道:“方才吾并未對道友施展任何法術,道友所見皆為真實。”
許懷岚不信:“我隔壁那人,做的是皇帝夢,難不成現實裡他真做過皇帝不成。”
冉隐笑:“他上輩子的确是皇帝,無功無過,資曆平平,這輩子便成了庶人,可惜念念不忘曾經的奢靡生活,下輩子恐怕要入畜生道了。幸好來了本觀,誠心修行,說不定能免去此身欲念,下輩子也無需受苦了。”
“你管躺在床上做白日夢叫修行?”許懷岚問。
冉隐不以為然:“那道友以為如何?”
許懷岚一揚拂塵:“我看不像道法,倒像妖術。”
冉隐呵呵大笑,攤開兩手:“那道友不妨察看,貧道身上可有妖氣。”
許懷岚早就用靈識看過,冉隐确實不是妖,最多就是道行比較高深的修道之人。
“道長可否告之,這種控制人夢境的術法,從何習來?”
冉隐道:“貧道雲遊四海時遇到位高人傳授,隻可惜高人真人不露相,也未告之姓名,隻傳授法術讓貧道助人為善。來過我逍遙觀的善主,出去後無不精神抖擻,與世無争,得個逍遙快活人生。”
見許懷岚一臉不認可不相信的表情,冉隐問道:“方才道友可是強行突破夢境,自行醒來的?”
許懷岚不置可否。
冉隐歎道:“那道友自然體會不到夢境的快樂。”
許懷岚心道我在你搞的夢境中都要失身了,有何快樂可言?!見冉隐投來打量的眼神,許懷岚有種隐私被偷窺的不悅,也不知道冉隐偷看到他夢中的場景沒有。
許懷岚略微平靜了一下快要漲紅的臉,沉聲道:“既然道長在海越布道已久,想必見過的人也多,不知可有見過一個外号金刀大俠的人?”
冉隐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印象,我記得曾在某個人的夢境中看到過一個人物,相當威武,拿着一柄金刀,走遍天下無敵手。”
許懷岚:“……”
若不是肯定白祁澤沒來過海越,他都要懷疑方才冉隐描述的那個造夢人是白祁澤了。
以他對他師父的崇拜,打遍天下無敵手這種幻想,他想得出來。
“那造夢的人是誰?道長可還記得。”
“好像是衙門的小捕快,叫做小丁羅。”
出了逍遙觀,許懷岚發現大門外還站了一些人,他們看到許懷岚從後堂出來,都露出羨慕的神情。
許懷岚在人群裡找了一番,沒找到白祁澤。不由問旁邊人:“有人看到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公子嗎?相貌堂堂,外表英俊那位。”
有人幡然醒悟:“哦,那是你同伴啊,他方才被衙門的捕快抓走了。”
“啊???”
*
許懷岚趕到府衙門口時,白祁澤和幾名捕快正站在坪地前對峙。
白祁澤抱着雙臂,滿臉不屑:“識趣地就讓我走,我同伴還在等我。再交手,也是你們吃虧。”
對面那幾個捕快手裡拿着樸刀,方才似乎已經吃過虧了,但也不敢就這麼放走他。為首的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惱道:“你打傷了我,别想這麼走人。”
白祁澤掏出一錠銀子:“銀子賠你,去看病,但别讓我看到你再去逍遙觀。”
旁邊有一婦人嘤嘤地哭。
那捕頭惡狠狠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都是你哭來了這喪門星。”
他伸手正要接銀子,白祁澤忽然收手:“若是再讓我看到你打女人,我讓你雙倍受苦回來!”
那捕頭現在滿眼隻有銀子,點頭哈腰答應,接過了銀子。
“那我可以走了?”白祁澤問那些捕快。
“爺,您請。”
白祁澤轉身要走,迎面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白衣小仙人。
“小仙長!”
“你在做什麼?”許懷岚問。
白祁澤拉住他:“我們回去再說。”
兩人轉身往客棧走,走了幾步,發現身後還跟着個小捕快。
白祁澤回頭:“怎麼?你想為你們老大抱不平?”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那小捕快快步跟上來,“這位大俠,我是想感謝你為民除害,想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白祁澤第一次被人叫大俠,渾身受用,開心得不得了。這飯肯定要吃,不過他打算請這個小捕快吃。
“兩位是外地來的吧?我帶你們去吃本地最地道的面線。”
說是面線,小捕快把他們帶到了海邊的一條漁船上。
“來船上吃面?這裡也不像飯店啊。”白祁澤環顧左右,這裡一排排漁船連成了片,船上生活的用具應有盡有,看起來倒像是住人的。
小捕快脫去了官服和帽子,撸起袖子:“二位先坐一下,随便看看,我去裡面做了面就來。”
“哈?是你做啊!”
不一會兒,小捕快端了三碗面過來,濃濃的白湯熱氣騰騰,整條漁船裡頓時香飄四溢。
許懷岚嗅了嗅,驚道:“好香的魚湯!”
小捕快豎起大拇指:“小仙長好鼻子,這是用剛打起來的石斑魚做的湯,神仙聞了都要跳牆。”
跳牆不會,有可能會穿牆。白祁澤一邊想一邊把勺子遞給許懷岚。
許懷岚喝了一口,眼睛又眯成了兩彎新月。
這時,忽然聽到漁船外面有人喊:“小丁羅!你是不是又把我一早才打上來的石斑魚偷去吃了?那可是最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