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擡擡眼,随意的将酒杯拿起碰了碰,接着就放回了桌上。
身旁明顯是秘書的女人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就被傑倫.克拉克攔下,後者仍然維持着那副彬彬有禮的笑:“那就不打擾艾麗娜小姐了。”
“現在離開。”失真的話語說道。
貝爾摩德又不屑的瞥了他們兩眼,轉身離開。
傑倫.克拉克看着女人遠去的身影發出一聲嘲諷的笑,身旁的秘書皺着眉頭道:“沒必要這麼小心吧?那女人跟家裡鬧掰了就什麼都不是。”
傑倫.克拉克将杯裡殘餘的酒倒在地毯上:“說的沒錯,但隻要她還擁有這個姓氏,那麼我們就得給幾分面子。”
“勞斯家族,影響力真的有這麼大?”
“二百多年的家族至今沒有衰敗,你以為他們依靠的是什麼?”
“财力?人脈?還是技術?”
“不不不,”他搖了搖手指,“是他們夠聰明。足夠聰明的人永遠都是能夠在時代中活下來的。”
“那麼現在……”傑倫.克拉克轉身,目光投向下一個人,“我們應該……”
他腳下驟然不穩,一個踉跄便倒在地上,秘書急忙去扶,下意識扣住手腕,卻如同被燙傷一般甩開了他。
“他、他、他死了!”美麗的面容此刻隻餘驚駭蒼白,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了地上的屍體。
一時間哄堂大亂。
去了一趟洗手間的貝爾摩德再度回來時,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懷疑對象。
她表面皺着眉頭,不耐煩的諷刺傑倫.克拉克身邊保镖的無能和荒謬。
實際心裡趣味盎然的給月野織又打上了一個「相當記仇」的标簽。
作為毒藥的專家,他自然可以随意操控發作的時間長短,完全可以讓她免于嫌疑。
但他沒有這麼做,顯然就是在對她進行小小的報複。
像孩子一樣不痛不癢的報複。
貝爾摩德在心底笑了笑。
他們都很清楚對方的能耐。
所以他也明白,在他人看來棘手的嫌疑在貝爾摩德的演技面前隻是小問題。
那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呢?
貝爾摩德借撩頭發的姿勢順帶取下耳機藏起,
處于驚慌之中的人群沒有看見她在笑。
真是太有意思了。
——
月野織坐在角落,那是一個絕佳的觀察地點。他靜靜的看着方才整齊優雅的紳士淑女們驚慌失措,甚至有些人已然吵了起來。
拿起手邊的紅茶輕啜一口,垂下的眼眸靜靜看着茶中自己的倒影。
“差不多了。”于是他低聲開口。
“女士們先生們,真的非常抱歉。”秘書終于從方才的驚駭中勉強回過神,她流着淚急忙拍拍手道:“方才我們太慌張了,給大家帶來了不便,但請大家再仔細想想在酒會上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這是我們能夠找出兇手的唯一辦法!”
“兇手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屬于女人的尖銳聲音不知從哪個角落傳出:“不就是那個艾麗娜.勞斯嗎!”
貝爾摩德一個眼刀掃過去,聲音湮沒,貝爾摩德不屑的看了眼地上的屍體:“我沒那麼閑,一幫大腦發育不完全的東西。”
一個保镖表情流露出厭惡,卻被身旁的同事給了一肘,暗暗搖頭。
還沒習慣嗎?
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那麼兇手就是你吧!千葉秘書!”
千葉惠猛然擡頭看向他:“你有什麼證據!膽敢随便污蔑人!”
年輕人有着一頭金發,胸口上别着碧綠的羽毛,如同仰着頭的孔雀,滔滔不絕道:“你以為做的夠隐蔽就沒人發現了嗎?你本來就是因為父母賭博欠債才被送來給克拉克先生手下的吧!後來你用克拉克先生的信任幫助你一路爬到了秘書這個位置,但是被送來的你自然不甘心,于是便偷偷下毒,想要嫁禍給勞斯小姐!”
慌亂的人群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猶豫片刻後紛紛附和道:
“沒錯!是這樣的!”
“我也聽過這個故事,沒想到是真的!”
“克拉克先生好可憐……”
“蛇蠍心腸的女人!還想嫁禍給無辜的勞斯小姐!”
“勞斯小姐才可憐呢!被一個瘋女人這麼誣陷了!”
“子爵先生真是英明神武!”
不過是因為“艾麗娜.勞斯”惹不起罷了,一群牆頭草。
貝爾摩德眯眯眼,她知道這個人。
約朗.摩亞,世襲的子爵爵位,平常也是纨绔子弟,花天酒地香車美女一個不落,愚昧自大又喜歡奉承。
模樣可笑,時機也不對,這個局太愚蠢了些。
貝爾摩德無趣的退開兩歲,她可不想濺到血。
“血口噴人!我辛苦為克拉克先生工作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你這幾句話就能颠倒是非的?!”
約朗.摩亞也不說什麼,隻是擡擡下巴:“因為克拉克先生的員工要求,你平時從不塗這種深色的指甲油的吧?不戴這麼長的甲片的吧?為什麼偏偏今天就這幅打扮?”
被問者下意識想藏起雙手,卻被身旁保镖一把扣住手腕——甲片内側有極細的無色晶狀粉末。
千葉惠咬着牙掙開,原本蒼白的臉頰現在已然充血:“是我又怎樣!他早就該死了!他讓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就多惡心他!憑什麼你們這群人能随意決定他人的生死!憑什麼他犯下的罪孽要讓無辜的百姓去償還!憑什麼……!”
砰!
突兀的槍.聲響起,女人睜着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額頭赫然出現一個血洞。
人群再次尖叫,紛紛将目光投向槍.聲來源處——
一個男人。
他左手拿着面具,面容平平無奇,唯一特殊的就是左臉到耳後的一道傷疤,但此刻,他正在微笑。
“克拉克先生!!”
“怎麼會?!”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隻見男人笑道:“驚擾到了各位實在抱歉,這隻是我的一個小測試,我的秘書沒有通過,真是可惜。”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繼而深深地向衆人彎腰緻歉:“作為歉意,在場的各位今後同本人的交易都打八折。”
“……哎、哎呀!真是太客氣了!意外情況也不是誰都能控制的了的,克拉克先生太有誠意了!”
“是啊是啊!趁機試探出不忠心的人也對以後的發展有好處嘛!”
富商們換下驚慌的面孔,明明冷汗直冒丶雙腿打顫,但立馬就是各種奉承與讨好。
一個軍.火商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傑倫.克拉克微笑着一一應下,在呆住的侍者盤中拿起一杯香槟,高高舉起道:“那麼!就讓我們歡慶美好的未來!——”
“咳咳咳!”話語被沉重的咳嗽聲打斷,傑倫克拉克不悅的皺起眉看向聲音的源頭。
是約朗.摩亞。
他捂着嘴,表情有些痛苦。
傑倫克拉克面容軟化:“子爵?請問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隻是……”他斷斷續續的回複道,但是咳嗽聲卻越來越重。
“咳!”
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手帕。
“咳咳、咳咳……”仿佛傳染一般,人群紛紛感到喉中瘙癢,忍不住開始咳嗽了起來。
傑倫.克拉克動了動喉嚨,他也想咳嗽了。
越來越多的人如同呼吸不暢般倒下,終于反應過來的傑倫.克拉克此刻已随着其他人倒在地上,他努力的想要夠到掉在地上的杯子——那裡面還殘餘着一點點酒液。
“真無聊。”
倒在地上的人們順着聲音看向了角落。
那人放下茶杯,眼眸同樣與他們對視。
那雙眼睛在微暗燈光的折射下顯得晦暗不明,如同頂級紅酒般醇厚優雅,他明明在笑,卻令他們感到莫大的恐懼。
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
為什麼我會害怕?
他們不明白。
他們于是聽到他說:“真是難看啊……你有異議麼?貝爾摩德。”
而“艾麗娜.勞斯”不複方才的跋扈嚣張,隻是取下花朵扔在地上,笑道:“你決定。”
月野織起身跨越倒下的人群:“走吧,任務完成了。”
貝爾摩德轉身離開,而他在走到倒下的千葉惠身旁時,不知為何看了她一眼。
“該走了,薩澤拉克。”
貝爾摩德沒有回頭。
“我知道。”
而月野織同樣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