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那些煉丹久了即将碎裂的丹爐一般。
謝酒又咳嗽一陣,換了一張手帕。
她心頭一動:“邵師兄是知道些什麼?”
她雖然來昆侖近百年,然而與修仙界中修士漫長的時間相比,到底是過于年輕了。
關于昆侖劍主,她實際上了解的并不多。
邵岩啊了一聲。
他想了想,還是小聲道:“昆侖劍最初是鎮壓妖魔塔的,你這個知道的對吧。”
謝酒點頭。
邵岩的聲音更小了:“雖說宗門裡都說昆侖劍不會被影響,可是以往的劍主,無一例外,都入魔了!從祖師飛升之後,昆侖劍便從未現世,有人說,那是因為昆侖劍已經成了妖魔之劍!”
謝酒:??
這個她倒是不知道。
邵岩自覺說的夠多了:“别看現在當昆侖劍主風風光光的,其實呢,結局都很慘。”
“幾百年前,我一個兄弟天生劍骨劍魂,被選為劍主,結果沒逃得過入魔,最後叛出昆侖,被昆侖清理門戶了。”
他看向謝酒,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那麼随便一說,你就那麼随便一聽,這都是傳說,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邵岩不肯再多說了。
謝酒謝過邵岩。
夜色深了。
謝酒走在回洞府的路上。
山中寂靜漆黑,她靈氣攢的不多,省着點用,所以也沒有禦劍飛行,而是徒步走着。
她邊走邊思索今日邵岩說的話。
其實邵岩說的話,她聽說過,隻不過,是換了一種表達方法。
師尊西門雲潮曾經問過她,說以往想要守護昆侖的人,最終都丢掉了本心,她能不能不像他們一樣?
她能不能一心為了師父、為了師兄們、為了昆侖?
謝酒那時的眸光很清澈、很幹淨,她說她能。
她覺着自己跟那些人都不一樣。
那時候的謝酒,看着師尊與師兄弟們的目光,覺着自己是個超級英雄。
她會守護大家,守護昆侖。
她能守住。
可是,若是換一種表達方式來看:
所有的昆侖劍主,都是獻祭品呢?
他們都會入魔,都會叛變,都會被清理門戶。
謝酒摸着下巴。
如果劍主是好事兒,那麼西門雲潮怎麼不讓晏萱去?
她忽而頓住腳步。
前面有人。
“二師兄,咳咳……謝謝你陪我偷溜出來。”
一道清麗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
越無刃的聲音透着些寵溺:“你呀,說了讓你好好養病,你看你,總是呆不住。”
晏萱的聲音很軟很甜:“出來透透氣嘛!”
越無刃:“定然是洞府小了,師尊說了,已經在為你籌建新的洞府,到時候你想出門透氣,走了一個時辰,發現還沒走出洞府的大門呢!”
晏萱笑起來:“那洞府得多大呀!”
謝酒:……
這兩個人在這兒看星星看月亮,她還是别打擾了。
她轉身離開。
晏萱的聲音隐隐約約的:“我還想去見見大師姐呢,當面謝謝她……”
越無刃的聲音透着不容置喙:“等你徹底養好了再說别的,明天好好休息!”
晏萱遲疑:“可是……咳咳咳……”
她又咳嗽起來。
越無刃有些急了:“你一直想去宗門大比,一個月之後就是了,你還想帶着傷去不成?”
在二師兄的眼中,晏萱的宗門大比極為重要,所以最好一點傷都沒有的去參加大比。
可是謝酒也想參加宗門大比。
她之前明明說過的……
那是上一次從舍身崖出來的時候。
謝酒出關的時間,恰好又錯過了十年一次的宗門大比。
“怎麼又剛好結束了宗門大比,我拜入宗門之後,一次宗門大比都沒有參加過,實在是有些遺憾。”
二師兄越無刃在前面帶路。
衣袍飛起,他并沒有看謝酒。
“得了吧,你等會兒還得借我靈氣才能上登天峰,就這點廢柴體力,還想去宗門大比?去丢人的吧!”
他當時背對着謝酒,看不出來神色。
謝酒隻當是他随口一說。
現在看來,二師兄越無刃,恐怕真的覺着她是一個拖累。
整日裡沒有靈氣,整日裡病殃殃的,還想奢求去什麼宗門大比?
給宗門丢人了。
許是時間長久,他都已經忘了,謝酒是為了什麼,為了誰,才變成如今這副羸弱的模樣。
黑暗中,謝酒走的越來越遠。
越無刃的聲音越發低了:“你的天資卓越,等到宗門大比之時,定然一鳴驚人!到時候,給全修仙界展示一下,我越無刃的小師妹,是何等修煉天才!”
晏萱有些羞澀地笑起來。
“不用去看謝酒,她閉關出來就整日裡不見人影,要是她想見你,早就去探望你了。”
晏萱:“……是嗎?好吧,那我不煩大師姐了……”
兩個人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了。
謝酒邊走邊想,原來在越無刃的眼裡,她才應該巴巴地趕上去求見晏萱。
事實上,謝酒前兩天确實去找過晏萱。
師尊西門雲潮說了要給晏萱重建洞府,謝酒想問問晏萱想要什麼風格的。
然而到了晏萱的門口,連門都沒進去。
三師兄令狐昂抱臂站在門外。
“小師妹痛了一宿,剛睡下。怎麼,有事兒?”
謝酒說明來意。
令狐昂卻問道:“師妹,小師妹的石蠱毒已解,為何還痛了半個月?這餘毒到底要清到什麼時候?”
謝酒搖頭。
她不知道。
令狐昂高大的身軀微微俯身,少年的臉上帶着些笑意:“要不然,你再幫她把餘毒轉移一次?”
“送佛送到西,反正你不痛。”
他的狐狸眼含笑,謝酒卻覺着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