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渾身打顫,弓着腰,呼吸幾乎打在三師兄令狐昂的手上。
令狐昂像是被蜇到一樣,驟然放開謝酒的領口。
“你笑什麼!”
謝酒摔在地上,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當時也中毒了啊,我都不知道我那麼虛弱,竟然能撞到小師妹啊?”
“再者,我有那麼惡毒嗎?”
她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令狐昂。
因為剛才的大笑,她的眼睛裡侵染霧氣,在地牢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清澈濕潤。
令狐昂的聲音啞了啞,複又道,“二師兄是這麼說的。”
謝酒在地上坐好。
她靠着地牢的牆,說:“既然想定我殘害同門的罪,那就等公審吧。”
她看也不看令狐昂。
令狐昂一向自诩是妖族皇子,極為尊貴,向來不肯接觸這種陰暗潮濕的地牢。
現在出現在地牢裡,肯定不是找她興師問罪這麼簡單。
令狐昂冷哼一聲。
說:“你要是想從輕發落,就知趣點,主動戴罪立功,将二師兄身上的毒給解了。”
謝酒:……
她認真地說:“我真的會死。”
她隻是每隔十年去滋養昆侖劍,而不是什麼不死的怪物。
如今已經中了兩次石蠱毒了,那麼再救越無刃,她可能真的會死吧!
令狐昂說:“你果然沒人性。”
他臉上冷色濃郁:“那你就向二師兄陪葬吧!”
他站起身來,拂袖離去。
謝酒呼出一口氣。
她靠在冰冷潮濕的石牆上,身體忍不住發抖。
是地牢……
又是陰暗的地方……
她怎麼又到了這種地方……
剛才被刻意壓制的發抖恐懼終于被激發出來。
她害怕這種漆黑的地方。
卻又隻想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種恐懼感讓她身體發麻,臉色蒼白。
臉上的汗珠落下,濡濕了她的頭發與衣衫。
混着石蠱毒的影響,她喘不上氣,又眼前發黑。
經脈裡遊走的石蠱毒在攻擊着她的劍骨與劍魂,她與昆侖劍的聯系被不停地擾亂。
許是因為已經中了兩次石蠱毒的原因,不知道為何,謝酒的神識瞬間沉入到了昆侖劍中!
這是以往絕對不會出現的:
隻有在舍身崖,昆侖劍所在之地,她才能與昆侖劍連接到。
如今,她在昆侖刑堂地牢中,竟然也能與昆侖劍産生聯系!
靈台之中,一把劍立在那裡。
格外的巍峨。
而劍的周圍,則是倒塌的山脈、洶湧的波濤,似是怒吼。
謝酒往前走了兩步。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觸摸在昆侖劍上。
在劍的身上,縱橫交織着九條鎖鍊。
鎖鍊顔色各異,卻都堅不可摧,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制作而成。
她想起來二師兄越無刃與魔尊的對話。
魔尊想要拿到昆侖劍,越無刃說魔尊做夢,她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麼。
昆侖劍是被鎖在昆侖山底下的。
就算是昆侖劍的溫養人“昆侖劍主”入魔,背叛了昆侖,可是沒有人能将昆侖劍的九龍鎖斬去。
昆侖劍主一代接一代成為昆侖劍的養料,而昆侖劍始終屹然立在昆侖地底。
謝酒以往在舍身崖的時候,不是沒有嘗試過動一動鎖鍊。
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可是現在……
謝酒感知着石蠱毒的痛苦,她現在是神識狀态,能将那種痛苦具象化。
于是她的指尖凝聚出一絲小小的黑氣。
黑氣沾染鎖鍊。
謝酒下意識地想要收回,卻蓦然睜大了眼睛:那黑氣竟然灼燒了鎖鍊!
盡管隻能将鎖鍊灼燒一道痕迹,可是到底留下了印記!
這是謝酒從未想過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
“石蠱毒竟然能灼燒昆侖劍上的鎖鍊……可是石蠱毒是蝕骨魔帶來了,蝕骨魔究竟是什麼,都沒有人說的清楚。”
謝酒蹙緊眉頭。
本以為是必死的局,她脫離不了昆侖劍,離不開昆侖,可是若是她能将束縛昆侖劍的鎖鍊打開……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拿走昆侖劍?
謝酒的心頓時嘭嘭直跳。
她不敢相信,卻又覺着荒謬而合理。
“再來一次……不,這次沒有石蠱毒了。”
謝酒需要找更多的石蠱毒。
有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阿酒,我來了!”
是四師兄端木青。
端木青性情儒雅方正,是公認的君子。
也是謝酒最喜歡的師兄。
謝酒看到端木青,遍布全身的恐懼終于減弱稍許。
“四師兄……你回來了……”
四師兄端木青出門遊曆,已經兩年沒有回山了。
端木青匆匆過來扶住謝酒:“我接到消息就匆忙趕回來了,阿酒,你受苦了!”
他說。
他的大手扶住謝酒的肩膀。
謝酒冰冷的身體感覺到他傳來的溫暖,她有些想要說什麼,卻隻是細細地看向端木青。
端木青在擔心謝酒。
少年面容上,是一臉正氣與擔憂。
他說:“别害怕,我已經向師尊說了,這件事情定然不是你的錯。”
端木青說:“你把事情說清楚,絕對沒事兒的。”
謝酒嗯了一聲,臉上的喜悅卻斂去了。
這是她看到的端木青。
然而通天畫裡的四師兄端木青,卻與她眼睛看到的,并不一樣。
并且,他最終也會殺她。
端木青扶着謝酒,往出口而去。
謝酒身體走着走着,驟然發現她身體的疼痛似乎消失了。
石蠱毒帶來的痛苦,竟然完全不見了。
她想到昆侖劍鎖鍊上的痕迹,果然是被完全消耗了。
那麼是不是就是說,謝酒完全可以吸取石蠱毒,消耗掉石蠱毒,而不傷害自身呢?
端木青還在說着什麼。
“當時幾方彙聚,定然是亂套了,你肯定不是有心的。”
“謝酒,你第一次見到小師妹,可能對她不是太了解,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端木青說:“晏萱跟我說,讓我好好勸勸你,不要太生氣。她還說,如果你願意救二師兄,她什麼都願意做。”
“都是自家的師兄弟,有什麼仇呢?”
謝酒臉上的笑消失了。
她說:“四師兄,你真的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