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頓住。
越無刃的眼神裡,竟然都是恨意與憎惡。
以往越無刃隻是讨厭謝酒,然而現在的越無刃,厭惡她。
“就是你想害小師妹!”
越無刃說:“當初我接手大師兄帶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根本養不熟!!”
他情緒激動起來,眼睛都發紅了:“你躲我躲的遠遠的,好像我是什麼妖魔鬼怪一樣,我那麼盡心盡力地照顧你,你根本不想看到我!”
謝酒怔了起來。
那時候她遭遇滅門變故,根本不想見到其他人,她隻想躲起來。
她竟是不知道二師兄是那麼想的。
“你根本就沒有感情!”
越無刃的眼神越發淩厲:“現在又要害小師妹,以後就是害我們,到時候你就會堕魔!!”
“那時候我殺你,定然不會手軟!!”
我殺你……
絕不會手軟……
謝酒的耳邊,一直回蕩着這樣的話。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表情卻極為平靜了然:“哦?是這樣嗎?”
西門雲潮打斷了越無刃的話。
他的聲音滿是怒意:“越無刃,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你瘋了?”
他擡手,一道靈氣落入越無刃的身體裡。
越無刃本就精疲力盡,猶如強弩之末,便立刻昏睡過去。
端木青走上前,将越無刃放平,蓋好了被子。
他歉意地看向謝酒:“他受到了石蠱毒的影響,胡亂說話,你不要在意。”
端木青說:“絕非二師兄本意。”
西門雲潮揉了揉眉心。
“好了,都去休息吧。”
謝酒不說話。
轉身就走。
西門雲潮看她瘦削背影,突然加了一句:“你記得當初昆侖劍選擇你時候,你說過什麼。”
謝酒的身影越過了門檻,她說:“我記得。”
不會像是那些人一樣失去本心。
不會像是那些人一樣堕魔。
她不會像是那些人一樣。
可是,若是你們,早就将我當做了“那些人”呢?
……
西門雲潮難得給了謝酒半個月的假期。
然而謝酒剛剛恢複不久,便又撐着身體,來操持宗門内務。
積攢了十年的各種事務一直沒處理,各個堂口的人都來催謝酒。
她緊趕慢趕,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循序漸進地推進。
謝酒負責處理宗門内務,不是因為她多受寵,而是因為……她很好用。
是的,很好用。
謝酒任勞任怨,是個好跑腿的人。
昆侖是天下第一修仙門派,掌門西門雲潮所在的又是主峰,俗事雜事衆多。
需要師尊到場的事務繁多,而師尊在閉關。
那麼就需要有人代開會。
點名到場這樣無聊的事情,沒有人會去。
師尊不理外事,其他師兄又忙得很,是謝酒在處理各種雜事。
仙人隻需要修煉,雜事便讓沒用的人來。
謝酒便是那個沒用的人。
這種事情便落在謝酒的身上
——反正她修為平平,又任勞任怨,耽誤一點修行時間不算是什麼。
這種事情有很多很多。
久而久之,就多的數不清了。
謝酒至今未到金丹期。
以往幾個師兄弟們都說謝酒恐怕這輩子都是金丹期了,這可怎麼辦啊,看樣子,隻能一直當跑腿的了。不過沒事,謝酒就愛這些俗物,她定然喜歡。
說話的時候,是玩笑的時候,可也能窺得幾分真實想法。
昆侖山的修士仙人們高高在上,不染俗物。
她在這宗門裡格格不入。
山中歲月長。
刑堂堂主布輕衣追查蝕骨魔的事情沒有着落,越無刃清除了餘毒,徹底好了。
隻是他看到謝酒,就格外陰沉,似是還在生謝酒的氣。
這麼一來,又快要到中秋了。
一年一次的中秋佳節,昆侖山亦是要過的。
怎麼過節日,各峰如何籌備,都是瑣碎的事情,謝酒都要過目。
她正在忙着中秋節的事情,師尊西門雲潮的命令又細化了:他要在中秋佳節之時,将新建的府邸送給晏萱。
謝酒隻好又去催促工堂的師兄弟們。
這麼一忙,她便将其他的事情排後處理。
直至中秋節的前三天,令狐昂氣沖沖地來找謝酒。
“砰”的一下,他将扇子摔在謝酒的桌子上。
“聽說你根本沒有給我們準備中秋節禮物?”
謝酒有些懵了。
“……什麼?”
令狐昂:“給師尊的禮物!”
“謝酒!你别裝傻!你現在怎麼回事兒?連禮物的事情都能忘了?”
謝酒哦了一聲,這才想起來。
以往中秋節,師兄弟們要一起去拜見師尊,都是謝酒準備的禮物。
今年,謝酒沒準備。
“沒準備。”
“……沒準備??”
令狐昂幾乎要跳起來。
“謝酒,你瘋了嗎?你憑什麼不準備?”
謝酒被他尖銳的聲音吵的根本沒法整理文書。
這狐狸的聲音也未免太過于尖銳了。
她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他:“這是誰的禮物?”
“我們的啊。”
“不,這是誰給誰的禮物?”
“我孝敬師尊的啊。”
謝酒攤手:“這不就結了嗎?這是你向師尊的心意,關我什麼事兒?”
令狐昂被謝酒問懵了。
“可是之前都是你負責的啊?”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謝酒重新拿起來毛筆,批閱文書,“禮物的靈石你也從未問過從哪裡來,你也該承擔自己的事情了。”
他有些惱羞成怒:“什麼叫我該承擔了?”
“這種事情本來就該你準備好貼合心意的禮物,我等着拿過去就行了!現在你什麼都不說,說停就停了?”
他越說越氣,“我在妖都的時候,從未受過這種委屈!”
謝酒似笑非笑。
她再次放下毛筆,“請問尊貴的三師兄,您在妖都的時候,是尊貴的妖族公子,給你準備禮物的是誰?”
“我的管家。”
謝酒拍了拍手:“你的管家,是你的下人,為你掌管你的方方面面。可我不是。”
“我是你師妹。不是你的管家。”
她伸手:“請回吧,尊貴的妖族公子。”
謝酒的陰陽怪氣都溢出來了。
令狐昂被這種陰陽怪氣頂的心底憋氣。
他一向眼高于頂,謝酒一向窩囊溫吞,他想來看不起謝酒,哪兒受過謝酒這些氣?
“好好好,謝酒,你就這麼幹吧!我看你怎麼向其他師兄交代!”
他一把将扇子收起,扭頭就走:
“我看二師兄說得對,你根本就養不熟!!”
寫字的手頓了下來,毛筆托着謝酒的下巴。
她心想,好像你們養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