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已經死了。
在她死前,一直在等司馬離的歸來。
說好的三個月後成婚,司馬離卻不肯回來。
他隻寄回來一封信,說她配不上他。
于是坊間傳聞,司馬家的公子,不過是看她好玩兒,拿她當做消遣取樂而已。
蘇酒死後,便成了溫柔鄉的花魁酒娘。
她與魅娘不同,魅娘雖然被禁锢在邺城永世不得超生,卻可以肆無忌憚吸取男人的精氣,恣意快活。
于是邺城一直風和日麗,小雨連綿。
可是蘇酒的心底滿是憤恨與怨怼。
她喜歡從未見面的西門雲潮,西門雲潮卻最終與她的妹妹在一起。
她愛上了那個總是夜晚爬牆頭的司馬離,司馬離卻對她始亂終棄。
她甚至還來不及憤怒,便被西門雲潮親自用劍一劍封喉。
花兒還未綻放便死去了。
鎖在地底的魅魔之魂憤怒,于是整個邺城都風雨飄搖,黃沙遍地。
民不聊生,哀雲遍野。
盡管如此絕惡的境地,依舊有男人們争着搶着來溫柔鄉。
死在蘇酒手下的男人很多,無人知曉,那船舫之下,都是枯骨。
司馬離踏入邺城的第一天,魅魔蘇酒便知曉了他的存在。
她一直在等着殺了他,殺了這個負心人。
然而,她想要離開,就要找到替死鬼。
蘇酒将司馬離帶到了溫柔鄉。
她溫柔地給他擦洗,直至一天後,司馬離才醒過來。
“阿酒!”
他抓住她的手不松開。
久别重逢,司馬離有太多的話想要解釋,然而蘇酒卻并不太想聽。
“都不重要了。”
蘇酒說:“我一直在等你。”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眼波流轉,眸子裡盛滿了司馬離。
然而司馬離的心底,卻一陣一陣的發寒。
她是蘇酒,又不是蘇酒。
當初那個能為了她去死的蘇酒,現在的眸底,似乎裝着他,又似乎沒有裝着他。
司馬離意識到一件事情: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來送死。
……
司馬離與花魁蘇酒,渡過了很短暫的一個月。
他整日沉淪在溫柔鄉裡,很快便形銷骨立。
有一次,他碰到了西門雲潮。
西門雲潮看着他歎息,他說,曾經他也這麼消瘦過,司馬兄,再這樣,你會被魅魔殺死的。
司馬離抓着西門雲潮的領子,“什麼魅魔?你在說什麼?”
那天,西門雲潮告訴了司馬離魅魔的故事。
臨走的時候,他有些憐憫:“你隻是被魅魔采補了,她在向你複仇。”
“她根本不愛你。”
當初選擇蘇萱,才是正确的選擇。
蘇酒本就是這樣無情無義的女子。
司馬離卻什麼都不聽了。
他隻喃喃重複着:“殺死重要的人,魅魔才可以解脫……”
司馬家的人來找到司馬離。
然而邺城是在魅魔蘇酒的控制之下,很快便隻進不出,成了一座荒蕪中的城池。
直至某一日。
蘇酒說:“你陪我看看月色吧。”
司馬離身形已經很虛弱了。
他忽然明白,也許自己就要死了。
他說:“好。”
溫柔鄉的房頂之上,司馬離躺在蘇酒的腿上。
他仰頭看她,月色如瀑灑下,她的面容妖冶,唇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
這些時日以來,邺城不再狂沙遍地,而是風清日朗。
魅魔的心情,影響着整個邺城。
蘇酒一手撫摸着司馬離傾瀉的長發,一邊哼起來了不知名的歌謠。
司馬離忽而覺着心中酸楚。
他說:“是今晚嗎?”
蘇酒笑着看他:“是呀。你最重要的是人是誰呢,是丞相家的女兒嗎?還是你的爹娘呢?”
“你選擇一個人死,才能救自己的命呢。”
司馬離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肢。
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
就像是以往無數次那樣,他将自己深深埋在了她的懷中。
司馬家已經給司馬離遞了消息,隻要他一聲令下,宮裡的天師便會來殺死魅魔蘇酒。
司馬家不會放過司馬離,也不會允許他的愛。
即便是沒有丞相之女,也會有别的女子。
那時候的京城,即便是再大,也不過是被操控的一生。
如同行屍走肉。
其實司馬離從未有過自由。
而現在,他可以給心愛的女子自由。
他說:“我選擇獻祭我自己。”
司馬離說:“阿酒,我死後,你要自由。”
頭頂的手指停滞了。
蘇酒看着司馬離,良久沒有說話。
她的聲音幽幽的,“從未有過人,肯為了花魁去死。”
魅魔從未得到過愛。
她隻有一個負心人,和未來的無數個負心人。
然而,司馬離這個負心人竟然說,他願意獻祭自己,隻要蘇酒能自由。
邺城的魅魔,怎麼樣才能逃離永生永世的桎梏?
那就是獻祭最重要的人。
對于魅魔魅娘來說,西門雲潮是她真心愛的人。
西門雲潮可以獻祭他最重要的人,可以獻祭自己。
西門雲潮不會獻祭自己。
而對于蘇酒來說,當年她對未曾見面的西門雲潮心動過。
然而那時她還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期待未來的日子,猜測自己會不會是西門高中之後選擇的妻子。
直至遇到了司馬離。
司馬家的公子司馬離是她真心愛的人。
司馬離可以獻祭重要的人,也可以獻祭自己。
一滴眼淚墜落。
蘇酒終于意識到,也許司馬離當初說的是真的……他竟是被司馬家困住了三年之久。
而他,也恨着司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