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沒什麼心情起伏，仿佛隻是看着電視劇裡一段平平無奇的情節。

再是聽見一直開着的空調響動，她隻在腹部搭着層薄薄絨毯，兩條腿都光溜溜放沙發上。這才覺得裸.露在外的皮膚早冰冰涼涼的，有點冷；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傳來饑餓訊号。

江憫已經走到她身邊，将外賣盒放下。

目光同時在小茶幾的兩個空酒瓶上定格幾秒，将它們拿下去。

奚元腦袋都懶得動，隻餘光盯江憫看。

看他給她将外賣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是廣式早茶。偏偏她現在特别好這口，還真不是饑不擇食的緣故。口水都要不自覺流出來了。

她狠狠咽下去，現在不能這樣。

江憫帶的當然都是她愛吃的：蝦餃、蟹籽燒麥、醋汁鳳爪、上湯富春菜心……還有她最最喜歡的紅米腸。

全擺好了，江憫把一灘軟泥似的她從沙發上扶起，但她并沒有坐直，而是靠到他身上。

其實酒已經醒了，至少她确定現在的自己神志百分百清楚。

但因為渾渾噩噩地睡了這樣一白天，她看起來和醉着沒兩樣，她也很明白這點。她高高地仰起脖子，歪歪斜斜靠江憫肩上，亂糟糟頭發像海藻。臉上還帶着紅暈，迷茫的眯着眼的表情，說夢話一般告訴他：“我好像有點感冒。”

是黏黏糊糊剛睡醒的嗓音。

她很佩服自己，即使餓成這鬼樣、即使那麼多愛吃的東西近在咫尺，也沒忘記勾引江憫這正事。

她忽然懂了，那樣直截了當地穿着浴袍、自作聰明地站在他面前不叫勾引。

正如《四重奏》裡說：“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用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是抛棄人性。基本上來說是三種套路：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

眼淚從她眼角滑下。

她對着江憫面龐，視線一片模糊，說胡話一樣繼續：“怎麼辦，他們現在都在看我的視頻，我的世界隻有這一個小小的屋子了，還有你。”

“别來這套。”

她憋住笑，繼續深情款款地演。

嘴上這麼說，江憫還是将她那條小薄毯往她腿上蓋了蓋。她卻更走心：“你還喜歡我嗎？我就想問問你，你到底怎麼了？人和人之間難道真的會變嗎？”

“之前我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最可以依靠的人，你永遠最愛我。可現在我卻覺得看不透你，好像很多東西突然就變了……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深入地完全了解另一個人，或者我隻完全了解曾經最愛我時候的那個你。你現在連碰我都不想，你要我怎樣？反正我可以告訴你，我還是最想最想和你在一起……”

她輕輕握住江憫的手。

過了一會兒，江憫手指滑入她指縫，與她十指緊握，把她手按到沙發上。

她整個人順勢躺下。碎發在她面頰邊淩亂，她撇着嘴與他對視。

整個屋裡的空氣，都像灌滿她喝過的酒。

江憫扶過她後腰，他們終于可以完全卸下心防地親吻交纏。

還是那樣熟悉的感覺，一切都在曾經的軌道上順暢滑行。但他更溫柔，像更把自己放置在下位，呵護着她，将她捧着，承托着，直到完全融合，在禁欲被打破後奚元發出了一聲歎息。

她完滿了。

……

人都有欲望，她不回避直視自己的需求，就像買包。

在她看來，不願直面這份本性的人很膽小；但像江憫這樣，能為理性而克制這麼長時間也真是挺牛挺奇葩的。

心滿意足後，她看一切都順眼了。關于視頻那回事，她竟全然忘了。她的世界真就剩下眼前這一點：這間充滿她生活氣息的公寓，還有江憫。

他也沒再和她露什麼鋒芒。外賣早涼了，他給她重新熱過，一口一口地喂她。而她又恢複了最開始姿勢，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身上，但臉上紅暈卻是因他而起。

她洗澡，他給他吹頭。

他們在床上看電影，打情罵俏。又做了兩次，她安安心心睡了。

第二天沒定鬧鐘，江憫應該是七點多自然醒的。盡管他在浴室裡沖澡，門關着，奚元還是在溫暖舒服的被窩裡因水聲而醒。

一個很安逸的早晨，被窩裡還留有前一晚抵死纏綿又鹹又甜的氣息，以及被體溫所擡高的溫度。

厚實的窗簾僅有邊緣透進外界清藍色光，冷色與浴室磨砂玻璃透出的暖黃小心交融，像一幅暗黑油畫中精妙絕倫的兩筆光影。

她微微側臉，面頰貼着被子的柔軟面料，輕輕眯眼注視這一切，沉醉在這夢鄉般境地。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打破這一切和諧。江憫的手機屏幕亮了。

那道白光幾乎照亮這整個房間。她看過去一眼，還是小心翼翼地披着被子、坐起身。

時間顯示：【剛剛】。

微信提示：【杜錫紅：你看這一套怎麼樣^^？如果是今天活動的話。】

她有點莫名其妙，還是鬼使神差地輸了密碼。

江憫已經換了部手機，但密碼沒變。

她翻着他和杜錫紅聊天記錄，比和她的要頻繁太多。

她和江憫像一對相處已久的伴侶，每天話題除了日常再無新鮮可言。唯一有點意思的是工作，他作為老闆一直給予她長輩般照顧，給她提一些建議，她喜歡這種被人扶着走、背後有人撐腰的感覺。

但江憫和杜錫紅在工作上交流更多。杜錫紅和他說話表面像上下級關系，實際是勢均力敵，他們有時還會為一件事而争論不休。

【我覺得這套更适合呢。我有信心能駕馭出和模特完全不同的風格，我要走惡女風。所以通稿，我覺得要換個方向、按照我現在這份靈感來寫，我還有幾份國外的資料，不如我直接和負責人溝通吧？】

【你同意了吧？^^】

【如果隻是走常規路線，我好像不會比她們更好看呢。我想在每一次的紅毯上都出彩，你了解我的，哪怕是找個噱頭。】

奚元往上翻看時，大抵也是類似内容。

但一旦超出工作範圍，比如杜錫紅給他分享健身後的減脂餐，他不會理會。

杜錫紅似乎明白，此後再沒越過這個軌。

但他們似乎一起出席過很多活動，不都是明面上的，還有一些不公開的飯局和慈善晚宴……杜錫紅【XXXX見】、【一會兒見】的消息很多很多。

最讓奚元無言的是杜錫紅微信頭像。她的頭像，無論顔色還是構圖都和江憫的很像一對。

像那種極其隐晦的情侶頭像。

江憫的頭像是在一片雪山前，一個男人用一本書遮住了臉。奚元記得，這頭像是他在回國後換的。杜錫紅的則是她自己。是她在一家書店端起書讀書的照片。但書店那面背景牆是一幅風景畫，也是藍與白，與雪山和天空色系一緻。

奚元用被子蹭掉顯示屏上的指紋，默默把手機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