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她莫名感到心慌。此時哪怕有一隻小貓小狗讓她抱着也好,至少可以和什麼暖烘烘的東西有相依為命的感覺。于是最後她曲腿坐在沙發上,抱着一隻抱枕,如同不久前在江憫的辦公室中一樣,對着對面黑漆漆的電視,發呆。
電視中映出她模模糊糊的身形,及一張蒼白的被長發所包裹的小臉。
不知道為什麼,應該有大仇得報的快感,此時她卻這麼狼狽。
看了一眼放在腿邊的手機,一直黑漆漆的,沒有消息。
她想起來了,是因為她和江憫之間的事。
江恪什麼時候會被繩之以法?但自己拿到關鍵證據、去警局報案的事一定會很快被江家所知曉——無論是不是站在江恪那邊的一方。
所以她和江憫已經走到一半的結婚流程算什麼?之前那些盛大歡喜的場合、喜笑顔開的親朋好友們算什麼?江父江母對自己的喜歡、對她和江憫二人未來的期盼算什麼?大家都被她給耍了。
她終于不得不面對她一直所害怕的那份無法承擔的後果了。
……
再看一眼始終暗着的手機屏幕,江憫此時應該已經知道了這事,要不然不會一直不給自己消息,她難過地想。
歎了口氣,才将手機屏幕按亮,沒有任何消息提示框。她自嘲一笑。也是,不知道在期望什麼。倒是注意到壁紙上醒目的時間:03:27。想到天亮後還有事要做,她不得不讓自己快些入睡。
意料之中,這個覺睡得很不踏實。腦袋昏昏沉沉,又被各種亂七八糟的夢所占據。
但與其說是光怪陸離的夢,不如說是現實中的各種擔心與懼怕。
在其中一段裡,她好像進入了江憫視角。他想起她忽然和他說:我想和你結婚;他過完年帶她回家,但她卻一心都在江恪手裡的那部手機上。然後她驚醒,下意識摸起自己的手機,竟然有一條微信消息。
手不受控地發抖,點開,卻是童夢真:【怎麼樣,奚元,你還好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睡不着TAT】
她想了想,才回複消息:【一切正常,不用擔心。】
再點開江憫的對話框,還是原先那樣。
上一條信息是一天前,因為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一起就很少用手機交流,發消息那會兒還是江憫去了公司,問她想吃什麼,他晚些給她帶回來。
指腹摩挲屏幕,總想發些什麼,還是放棄了。
經過這個夢,她大概也不知道再如何去主動聯系江憫。
是若無其事,還是一句有氣無力、仍然改變不了任何局面的【對不起】。她又期望他會和她說些什麼呢?
……
天亮了。輕輕淺淺的光從紗簾透進公寓,奚元也打起精神去洗漱,讓自己看起來清爽一些。披了件暖和的淺灰色大衣,圍了條厚重的藍色格子圍巾走出門去。
忽然又變成一個人了,也不知前路如何。她走在清晨的大街上,早餐攤位充滿了人間煙火氣。四周則空空蕩蕩,光秃秃的樹頂與電線杆上有還沒說夠話的小鳥在啁啁啾啾。心裡很迷茫,但整個人被一種極端壓抑的氛圍所籠罩,好像也就很麻木不覺。
來到路口,她打了輛車,報出陳淞媛所在的墓地位置。
陳淞媛就是北城人。
時間尚早,也可能因為已經過去了很久,此時這裡沒有來看望的粉絲,但有四五束花,根據被送來的時間早晚有了不同程度的凋謝。
“抱歉啊,今天時間不湊巧,也沒能給你帶一束花。”
奚元在墓碑前緩緩蹲下,想拂一拂墓碑上塵土,但發現還挺幹淨,可能也是來看望陳淞媛的粉絲們為她擦去的。
“結束了,終于結束了。”
她抱着冰涼的石碑又一次流淚,但這次沒有流出那麼多眼淚,可能早就哭得幹涸了。
但是媛媛,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我會幸福嗎?
*
報案的第二天傍晚,奚元就接到警方來電。他們說江恪已經被逮捕了,她不太相信。
——“這麼快?”
對面不語。
——這麼順利?
——江恪不是在美國嗎?
——難道是發現手機丢失後他立刻追蹤回國,試圖力挽狂瀾,但還是慢了一步?畢竟從之前的種種事迹可以看出他這人挺自負的。
——或者說他真就隻手遮天,其實根本沒有被逮捕,隻是事态嚴重罪責難逃才找了個替身,他本人實際還逍遙國外?
……
太多的問題冒進奚元腦海,卻無法出口。
“奚元女士,作為報案人和證人,請您來警局認一下人吧。”
奚元愣了一下。
“認人?”
“對。”
“這是流程。”
“……好。”
奚元不知是以怎樣忐忑的心情再次前往警局,在多名警察的陪伴下,隔着單面玻璃看着裡面的很多人。
她一眼看到那個熟悉的人。仍舊陰鸷,仍舊狠厲,微低着頭,卻不可避免地多了幾分狼狽與憔悴。那就是江恪無疑了。
“是他。”她指。
“确認嗎?”
“确認。”
“好的,江恪。”警員記錄着。
奚元沉默。
這個昔日讓她有些心理陰影的名字,這個昔日高高在上的名字,這個不知道在多少地方讓多少人生畏或有所忌憚的名字,此時卻在這種情境下被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
而她心裡那口氣,終于出了。
“我大概和您說下,證據收集完畢我們會将嫌疑人交給檢察院審查起訴,檢察院再起訴給法院,之後由法院審判結果……”
警員一連串的話傳進耳朵,又輕飄飄過去。
一切還是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導緻奚元離開時又像具行屍走肉,輕飄飄的,渾渾噩噩的。
殊不知她看着犯人時,隔着另一面單面玻璃,江憫也在看她。
看着那輕薄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那張臉似乎更加蒼白。他和北城文化确認了一下奚元即将去錄制綜藝的時間,也算清楚了她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她是有事做的。
又看一眼門口方向。隻有淡淡的乳白色光。好像總以為還能看到什麼。
接下來起身,前往機場,動身去美國。
*
四月天氣回暖,奚元要開始綜藝錄制了。她和江憫一直處于失聯的微妙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