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完洋洋灑灑的一頁,包括他們曾坐在這裡、江憫在這寫研究生畢業論文的事,奚元甩了甩有些發酸的手腕:“你一說完這些,我好像就想起來了。”
“真的?”
“嗯。”奚元很認真點頭,笃定地看着他眼,“你告訴我的事情,我腦海裡都有印象,但讓我自己想我想不起來,可我聽你說完發生了什麼之後,我就能記起當時的情景……”
江憫笑笑:“那挺好。”
“嗐,累了吧?”奚元非常殷勤地拿起果盤裡的叉子,叉了塊哈密瓜遞到他嘴邊,“請。”
江憫吃了,看神情他挺受用她這套。沒一會兒,他又從抽屜裡取出個本子給她,奚元不明所以。他說:“這個本子呢,你自由發揮自己寫,就從今天開始,把每一天發生的事情都記下來,這對你來說不難吧?”
“不難。”奚元一點就通,“我明白,是防止我以後把現在發生的事情也忘掉。”
江憫笑笑,摸了摸她頭。
他們倆也不清楚,明明是件傷感的事,為什麼能像眼下這樣其樂融融。或許也隻是層糖紙般脆弱的表象而已。
奚元不煩江憫了,将兩個本子挪到一邊,自己坐回另一把椅子上,寫起來。
江憫偶爾看她一眼,她模樣很認真,好像他是她老師給她布置了什麼作業似的。
奚元寫着寫着,描寫起江憫的面龐。他向她訴說那些回憶時的樣子很專注,但和此時辦公中的專注不一樣。那時他深邃漆黑的眼裡滿是溫柔,像不斷流出一條暖融融的河流,而且這是獨屬于她的。
想法化成文字落在紙上,一個一個黑色的小字排列開,她臉上不禁現出紅暈。可江憫時不時看她一眼,她生怕他看到自己寫下的内容,多羞恥啊,立刻捂上,江憫看她這樣有些好笑:“行,我不看。”
“……”
又密密麻麻地寫了一頁,奚元再次甩甩手腕。
江憫關心她:“是不是很累?”
“不累。”奚元想了想,又改口,“其實有點吧。但心裡是快樂的,所以是累并快樂着。”
兩個人一起休息了一會兒,奚元在手機上随便刷着短視頻。江憫看着,又想到什麼:“你有個私密的ins賬号,你知道嗎?”
“嗯?”
奚元點進ins,看着,江憫沒打擾她。
她往最老的日期翻,一眼就看到Graff的滿鑽蝴蝶結戒指,在一衆圖片裡是如此閃耀奪目。她很開心地給他看說:“這個我知道,這是你買給我的!”
江憫哭笑不得。
“原來這樣的事你就記得清楚。”
他看到前面一張圖片,是房間裡一堆奢侈品被放在一起的大合照。他指給她看:“那這個呢?”
“這……”奚元思考一會兒,想起來了,“呵呵,這是你之前的未婚妻給我買的,你别想冒領功勞。不過她叫什麼來着?”
“賀婉詞。”
“噢——賀婉詞。”奚元點點頭,“你還記得還挺清楚的嘛。”
“你這是給我下套呢。”
她“嘻嘻”一笑:“我要記住我恩人的名字。”
“這就是恩人了?”
奚元握了握他手,谄媚地說:“你也給我買了好多好多東西,你也是。”
江憫好笑。
她繼續往下看ins,全都是她和江憫之間的回憶。那些充滿生活氣息、被捕捉下來的瞬間,氤氲着兩人幾年來源源不斷深深淺淺的情愫。
有他給她塗的指甲油,有他們一起看過的The Weekend演唱會,有他寫在書本扉頁的名字,有他給她買的手作泰迪熊。
快翻到陳淞媛時期時,江憫打斷意猶未盡的她:“時間不早了,今天早點歇息吧。明天我們去逛逛超市?看看你這幾天都想吃些什麼。”
“沒問題。”
兩人洗漱過後,在卧室相擁而眠。
抱着縮成一團的奚元,她忘記些東西後就像少了點什麼,但還是她就好,她還在自己身邊就好,江憫這麼想着,以額頭蹭了蹭她的額頭,她眯了眯眼,低下頭睡去。
淩晨兩點多,奚元在一身冷汗中驚醒。
此時的她無比清醒,她什麼都記起來了。
之前忘掉的,以及記憶出問題以後的。關于江英鶴的,關于江恪的,還有這幾天關于江憫和她的。
像突然打開了上帝視角,淚水源源不斷地從她眼眶溢出。她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熟睡的人,那張熟悉的臉。她身體不斷地一抖一抖。
可能是感受到她身體一直顫動,也可能出于強烈的心靈感應,江憫醒了。
看着她朦胧的淚眼,看着裡面清亮的光,他好像明白什麼。
“奚元?”
他輕輕叫着。
像在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