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也不敢相信,她會突然回來。
“回來”,可以這麼說嗎?
“嗯……對不起。”奚元向前湊了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随便說點什麼都行。”江憫聲音有些啞。
好像他們都不清楚,明天太陽升起時事情會變成什麼樣,這突如其來的一段時間仿佛上天的恩賜。他語氣中甚至有一絲請求。
——随便說點什麼,随便說點什麼都行。
“如果我明天醒來又全都忘記了,怎麼辦?”奚元慢慢地語無倫次地說,“你認為那樣的我,還是我嗎?我也不知道那樣的我算不算是我了……我還會好起來嗎?如果我說……”
她猶豫要不要告訴江憫,自己其實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裡是一本小說中的世界,他是這裡的男主人公,所以樣樣都完美,而她是從另一個世界,或者說,從真實的世界裡無意來到這裡的人,他會怎麼想?他該有多傷心?
“說什麼?”江憫問。
她放棄了。
她不要他知道這個殘酷的真相。
“唉……我不知道。”
奚元眼裡的光暗下去,隻是盡可能地窩進江憫懷抱。
他也緊緊抱着她,一遍一遍地捋着她頭發,摸着她腦袋:“沒關系,至少是你就可以。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你不要自責,你知道嗎?”
他很少說這麼直白又充滿情意的話,奚元很用力點頭:“嗯,嗯。我不想睡覺。”
“沒關系。”
可嘴上說着“不想睡”、“不想睡”,頭抵在江憫心口,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奚元還是不可控制地慢慢合上眼。
意識像被一隻手給抓進無盡的深淵,她沉沉睡過去了。
第二天破曉,湖面上整片天空都變成柔和的淺玫瑰色,偶爾劃過幾隻飛鳥的剪影。水天相接處卻是一片被煙霧暈染開般的灰藍,太陽如一個鼓成圓形的玫瑰花苞卧在其中。
江憫看着頭發淩亂、睡眼惺忪的奚元,看着她那雙漂亮靈動的大眼睛。
裡面很空洞,但又很純真。
心中了然一切,也不問什麼了。
“怎麼了?”發現他一直盯着自己,奚元好奇,看他的樣子像一隻發現了新奇事物的小貓。
“沒什麼。”
“還記得我們今天要去做什麼嗎?”
略一思索,奚元很開心地舉手回答:“去超市!去逛supermarket!”
沒想到她真能記起來,江憫也有些意外,又拍拍她腦袋:“厲害。”
“我想買一些零食,譬如薯片,還有奶油蘑菇湯的材料……哦對,我想自己做沙拉。我不要再亂撕菜葉子糊弄了,我要親手做出我最鐘愛的凱撒沙拉。”奚元邊說邊在手機上搜索,“需要白吐司、培根、雞胸肉……”
出門的時候,奚元特意挑了身白色的蕾絲镂空長裙,之前從一家小衆的意大利設計師品牌買的,走起路時裙擺像翻卷的浪花。
在超市琳琅滿目的貨櫃間,她和江憫說:“給我拍幾張照片吧。”
江憫答應。
“我要發到我的ins上。”她說,“我要記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以江憫身高,舉起手機對着她是俯拍視角。她身上的白裙子宛如初見。
這樣的白色長裙本應該典雅,但在她身上靈動又妩媚。她披散着柔軟長發,眼睛裡的東西也軟軟的,對着鏡頭,橫着在眼睛上比了個“耶”。
*
奚元的ins又頻繁地更新起來。
江憫給她的兩個筆記本也一頁一頁地寫滿了字。
她好像從來沒寫過這麼多字,她從初中就開始用各種電子産品學習了。寫第一個本子時,她就像小學生乖乖記筆記,江憫說什麼她寫什麼。寫到賀婉詞一些事時,她邊寫邊感歎:“原來我們還有過這麼多恩怨糾葛,你甚至抛棄過你的未婚妻。”
“我和她沒感情。”
多麼熟悉的話。奚元知道,隻是故意要逗他玩,聽他這麼說,沒忍住偷笑。
江憫就一眼看出她把戲,也是無語。
記完之後,奚元對着滿滿的一頁紙托腮,發呆。她好像自己想起了一些關于賀婉詞的事,譬如她帶她去購物的細節,去英國看男模表演……這些片段江憫都不在場,她隻能自己努力回憶,然後和江憫要了一支不同顔色的筆,在旁邊補充。
記第二個本子時,她就像小學生寫日記,生怕江憫偷看。寫一會兒,瞥他一眼,如果發現他疑似偷窺她就把本子捂上。
半個月幸福時光轉眼過去,江憫要去紐約,而她要回北城了。
因為《褚慈傳》和她的那部綜藝第二季将在暑期尾同時播出,這無疑是她沉寂大半年後的一次重磅複出。兩者都是頂級IP,她的熱度一定會又一次登頂,回歸一線,所以公司又給她接了些大牌雜志廣告之類,還有電視劇與綜藝的宣傳活動要參加,她要去完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