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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悠閑地睡了個懶覺,醒來也照舊賴在床上。
奚元擠進鐘瑤捂了一晚上的暖烘烘被窩,和她一起刷手機視頻,看到昨天剛添加了好友的趙笙歌已經在朋友圈中積極營業。
她發個九宮格,将昨天晚上三人一起p好的八人合照放中間,周圍是酒店風光。奚元想到什麼,切換到抖音界面。
點開江憫的主頁。
果然多了一條視頻,封面就是那張合照。
奚元心一跳,點開,裡面僅此一張照片,配了首《Heat Waves》,開頭就是一句相當暧昧的“Last night all I think about is you(昨夜我滿腦子都是你)”……
但這絕非一首過于直白的爛俗抒情歌,從這可以被翻譯為“熱浪”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它很符合這張來自北緯18°夏季的度假照片。後面一直重複着那潮濕粘膩又帶着小雀躍的旋律:Heat heat waves I am swimming in a mirror(熱浪襲來,我沉浮于如鏡般的熱氣中)……
“我去,盯什麼呢,這麼出神?”鐘瑤忽然探過頭來。
發現是狗糧,她立刻正回腦袋:“告辭。”
沒一會兒腦袋又過來:“咦?是江憫的抖音?我看看。”
奚元:“……”
想了想,她也在各平台發布那張合照,隻不過在前面加上幾張拍攝的風景、靜物、美食等。都是極其簡單的構圖,仿佛直白了當地說:我就是為了引出最後那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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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酒店的庭院裡有活動,舉辦燒烤及篝火晚會,請了位老外主廚來控場。許多人聚在一起湊熱鬧,八人也不例外。
五位男士又開了許多瓶香槟,奚元與鐘瑤互相拍照。至于趙笙歌,這樣如同巨型派對、環境幽暗的氣氛大概太合她胃口,她早不知道去哪兒浪了。
植物與人的剪影在幽幽金紅色光芒中閃爍,肉香與酒香讓人在這奢靡的環境忘乎所以。
隻是奚元與鐘瑤吃飽喝足、拍完照後,各自舉着杯香槟也不知該做什麼。這裡基本都是遊客,她們也不是見了誰都熱衷于交際的社牛。同行的其他六人都與兩人分散,鐘瑤忽然看見獨自坐在泳池邊一排修剪精緻的植物下的江憫。那裡也沒有燈,很昏暗,她立即戳戳奚元,指指那邊。
——“你看哇。”
——“他怎麼一個人在那兒?”
——“你快去!”
奚元看鐘瑤一眼:“那你去幹什麼?”
隻見她一臉狡黠:“我當然也有我自己的事啊。”
“噢——”奚元恍然大悟。
敢情她們兩個若再黏在一起,會互相耽誤彼此的感情發展。
“那我去了。”奚元揮揮手。
與鐘瑤分道揚镳,她走到江憫身邊,坐下。
他就直接坐在泳池邊的木制地闆上。她側臉看着他笑:“怎麼這麼頹廢?我們江老闆什麼時候也不勝酒力了?”
“誰說我不勝酒力?”江憫也轉向她,方才他獨自一人在這裡時那份沉思般的深沉消散許多。
“唔,看起來确實沒醉。”
兩人并肩坐了會兒,看着眼前泳池裡翻飛的水沫與一副副躍動的軀體。那些本應鮮豔的泳圈顔色被周圍光線抹上層暗淡,像一幅經過巧思設計的油畫。
奚元忽然意識到自己突然坐江憫身邊的行為很大膽。雖然他們倆在暗處,在這一派光怪陸離的環境裡最容易被忽略,但也不是沒有可能被同行者看到。
但她很快想出對策。反正他們八個人早已經相互認識,也都在這片地方散開了。就說自己恰好遇見江憫,坐下來聊聊也未嘗不可。身正不怕影子斜,雖然他們倆身子不是一般斜。
“我其實有點想知道,”江憫忽然開口,“姑且說,我們兩個意外昏迷後去了另一個世界,那麼那個世界一定有它存在的根據。或者真的就像一場夢,那是一個憑空出來的虛幻的世界,可我覺得不像。”
“我更傾向于我們進入了一本小說或者一部電視劇。因為在裡面我們看似自由,實際劇情線太過明顯,一切都像是冥冥中定好的,尤其是你最後幾個月的異常反應,像是将一切不可逆地推向了一個悲劇結尾,像有一個上帝似的人物下了道命令:一切必須得結束。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
“有。”
“我這麼正經地和你說這個好不好笑?”江憫轉過頭看她,笑。
她也“噗嗤”一聲笑出來,搖搖頭:“我可沒覺得好笑。”
“那關于這回事,”江憫一頓,“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
“怎麼突然想知道這個?”奚元托着臉,盡量問得輕快。
其實她有點不想告訴江憫真相,否則他們曾經曆的一切好像真是被什麼人給全局定好的,顯得他們所産生的那些感情、經曆的那些磋磨都不夠真摯。
可他們确确實實是真的痛過、愛過,走過那一切的。
隻糾結一會兒,奚元還是說出來,因為不想對他有任何隐瞞:“其實是我看過的鐘瑤推薦給我的一本言情小說啦,但那本書已經找不到了。”
“江憫,這該不會就是天意吧?”
他默了默:“你知道情節?”
“幾乎忘光了。”奚元聳肩,“我不太看小說,那一本斷斷續續看了一年。而且進入那個世界裡的時間那麼長,進去後又慢慢地繼續忘差不多了。”
江憫若是誤會她知道很多情節,或許會有種一直被蒙在鼓裡的不悅。她說:“否則我在那個世界裡會更從容些。可你不覺得我一直很狼狽嗎?”
“是。”江憫一笑。
又片刻安靜。
一個穿着很可愛芭蕾舞裙似的泳衣的小女孩站泳池邊,雙手提着環腰的泳圈,在爸爸媽媽的保護下一次一次跳水。
周圍人給足情緒價值,不斷為她喝彩,看得人不禁露出姨母笑。
奚元和江憫的目光一齊望去。又一次水花迸開後,江憫開口:“最後失憶的那段時間裡,你是什麼感覺?”
“是……”奚元想了想,“我已經不是我了。像一台機器人,将經曆的一切都儲存到一張U盤裡。很偶爾變清醒的時候——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時候,那些存到U盤裡的記憶會潮水一樣統統湧進我腦子,我情緒就會很崩潰……”
她還想炫耀一下,問:我這個比喻是不是特形象?
江憫下一個問題接着出來:“你也不知道我是一個現實裡存在的人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