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沒有任何突發狀況。

斯内普走進所謂的“卧室”，細細地翻查一次，才警惕地和衣躺在床鋪上。

他放緩呼吸，試圖理清這一切。等到空氣安靜下來，問題已經一連串浮上水面。

如果要在夢境中合理化他的身份，那家和親人的出現無可避免。

可埃利奧特為什麼會知道艾琳的長相？在他幾乎要模糊的記憶裡，艾琳确實穿過這樣的麻瓜衣服，在廚房裡搗鼓晚飯，又或者是和他親密地在餐桌上閑話家常。

這樣的記憶已經很遙遠。遙遠到即使是出現在夢裡，他也隻會當成是自己的臆想。

而埃利奧特——他完全看過她的記憶，在她的叙事中，隻有蒼白的文字和模糊的面容。在小巴蒂和穆迪沒有出現前，她的腦海中設想出的臉龐和現實中的他們兩模兩樣。

斯内普轉了個方向，從床上坐起來。他蹑手蹑腳地走到窗戶邊，對着微弱的光芒張開五指。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指甲在手心壓出月牙的痕迹，又很快地消散。

掌心無痕，仿佛他在進門時被木枝戳出的疼痛從未出現過。

不，斯内普屈着指節，那痛感絕不是他的錯覺，夢境一定在他不經意間發生了變化。

有了氣味和更深刻的觸覺，食物的氣味和口感都真實地令人不可思議。

艾琳·斯内普。

艾琳·普林斯。

斯内普躺在床上，月光飄飄忽忽地落在他的手掌上，他定定地看了一會，思緒忽然像隻在一側堆滿砝碼的天平，重重地一墜。

他猛地睜開眼睛。

天亮了。

“笃笃。”門闆被敲響，打開了小指寬的縫隙。

斯内普從床上翻身而起，惕厲道：“誰！”

“我。”艾琳·普林斯輕聲說，“你醒了嗎？上學快要遲到了。”

斯内普怔愣，聲音軟下來，“我還沒……”

“沒事。早餐我備好放桌面了，你記得吃。”艾琳把門掩上，“我去上班了。”

門被合上，斯内普默數幾秒，再走上前，握住門把手往下壓。

艾琳已經穿戴好走至房門前面——是斯内普很久沒見過的那種麻瓜職業裝，還對着門側的全身鏡整理了幾下，才離開。

好荒謬的世界，他想。

艾琳怎麼會離開托比亞，帶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展新生活呢？

他慢吞吞地拿上自己的書包，眼睛掃過桌面上的熱氣騰騰的炒蛋、面包和牛奶，手像是有自主意識地伸了出去。

反正是在夢裡。

反正也不會中毒。

他滋滋地用吸管吸着溫熱的液體，唇角漾出微不可見的笑意。

斯内普打開房門，按照昨晚走過的路線向前行進，但他很快遇到了難題。

他在分岔路口停下了，兩條柏油路一模一樣，讓人分不清方向。

要是現在有人給他指路……

“快走！要遲到了！”

熟人從天而降，微涼的手已經攫住他的腕骨，将他帶去左邊的方向。

“埃、溫同學！”斯内普一個趔趄，差點左腳絆倒右腿。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已經被帶着飛奔起來。

腿不是腿，手不是手，風聲在耳邊呼嘯。這段本應漫長的路程被壓縮了一半，斯内普和布蘭溫氣喘籲籲踏進教室時，早自習已經過去了一半。

和藹的女老師嚴肅地看着他們，克制地遞給他們課本，把他們客客氣氣地請去教室外，繼續剩下的早自習。

斯内普憋着口氣，舌根泛出酸苦甜辣交替的腥味，膽汁湧上喉管他扶着牆，意識有些混沌。

這個夢裡，為什麼還能模拟出劇烈運動後的反胃？

一張紙巾默默遞過來。

斯内普擡頭，一臉歉意的布蘭溫擔憂地看着他。

“對不起。”她咬了下唇，愧疚道，“我不知道你不能跑那麼快……”

這話怎麼陰陽怪氣的！什麼叫他不能跑這麼快？

他又不是嬌生慣養大門不出天天在家保養的盧修斯！

斯内普撐着牆，手指在心口揉按，聽到她這話差點又是一股膽汁的酸澀從胃裡鑽上來。

他接過紙巾，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忍着不适挺直腰，“我沒事。”

“你臉色都白了。”布蘭溫小聲說。

“我本來就不黑！”斯内普恨恨地打開課本，決定從夢境中出去後就把強身健體提上日程。

兩個人并排着，各看各的課本。

斯内普對着方塊字研究了一會，突然開口了。

“你認識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