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領獎是一回事，自己領獎又是一回事。

哈利拽着領結，仿佛那上面有某些毒草汁似的，試圖讓他們遠離自己。

“呼——吸——”哈利對自己說，“就是這樣——”

布蘭溫打開等候室大門時，看到的就是滿臉漲紅，五官扭曲的哈利。她沉默兩秒，緩慢地後退一步。

“噢，布蘭溫！”哈利憋到一半的空氣哧地從鼻腔裡噴出，他習慣性地想擡手往頭上抓去，卻摸到光溜溜的發膠。不知想到什麼，他看上去似乎更崩潰了。

“為什麼要後退？”哈利幽怨地轉過頭，質問遲遲停在門外不肯進來的女巫。

“以防某些‘聰明’的巫師喝下複方湯劑，冒領梅林獎章或者襲擊——”布蘭溫慢悠悠道，“畢竟，我現在無法正常使用魔法，相當于毫無防備的麻瓜。”

“好吧。”哈利被安慰到了，他勉強接受這個說辭，又轉過頭去。但安靜不到兩秒，他馬上又拽起領結，“這真的不會很奇怪嗎？”

布蘭溫眨眨眼。哈利今天的打扮格外隆重，甚至比三強争霸賽的舞會那天更加得體了。他穿着剪裁恰好合身的西裝，往日繞在一起的頭發被捋得整整齊齊，又在腦門上根根分明地排列在一起，光滑得像魔藥課前那些沒有被魔藥半成品污染過的玻璃瓶子。

魔藥課……

布蘭溫清清嗓子，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無意識地放在了被盤好的發髻上。像是被燙着般，她飛快地縮回手，目光在空中晃了幾瞬。

“不奇怪。”意識到好友還在眼巴巴地等待她的答複，她心不在焉地說，“這不是很好嗎，前提是别再糟蹋你那可憐的領結。”

哈利皺起的五官抻平了。他終于停下手中的動作，“那麼多人……我是說那些預言家日報上總是會出現的巫師——”

“好吧，”布蘭溫歪了歪頭，終于把思緒從遠處拉回來，她懶洋洋地說，“起碼他們不會像那個沒鼻子秃頭會對我們發射阿瓦達索命。”

哈利一下子笑了出來，布蘭溫的安慰把他的緊張打消得無影無蹤。爆發式的笑聲在不算狹窄的等候室裡回蕩。布蘭溫抿了抿嘴，也和他一起笑起來。

輕松的、愉悅的氣氛環繞着他們，布蘭溫又摸了摸後腦勺的發髻。她偏了偏頭，鏡子的表面折射出耀眼的虹光。

沒歪。她快速眨巴兩下眼，把目光從鏡子裡收回來。哈利卻被這光線吸引住了，他快步走過來，伸長了脖子望去——在女巫盤繞着的金色發髻上，簪着件精緻、做工複雜的珠寶。

“一片……葉子？”哈利不太肯定地猜測着，他揉揉眼睛，“還是一根羽毛？”

“羽毛。”布蘭溫語調上揚，帶着哈利無法理解的、古怪的得意。她側着頭，好讓這閃爍着微光的珠寶在鏡子裡完全地顯映。這确實是一根華美的羽毛。羽軸由白金雕成，從羽軸往外延伸出細小的、由綠寶石切割而成的絨羽，參差錯落拱出細微的弧形。而羽尖鑲嵌着細細的鑽，即使在微弱的光線，也瑩瑩地散發着虹色光暈。

“這真好看。”即使是對珠寶工藝一竅不通的格蘭芬多也不由得開口贊揚道，“嗯，銀綠色，這很斯萊特林，也很适合你。”

“當然，也不看是誰選——”布蘭溫翹着嘴角，但馬上又把它壓下去，止住了還沒說出的後半句話，

“馬爾福和帕金森選的？”哈利面露難色，“我可以收回我的贊揚嗎？”

“不是他們。”女巫的語氣有些飄忽，像極了遊樂園裡馬上要沖上天空的五彩氫氣球。她含糊說道，“一個斯萊特林選的——你不太熟悉的斯萊特林。”

不太熟悉？哈利想，除了面前的女巫，難道他還有其他熟悉的斯萊特林嗎？

而女巫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了，因為魔法部的官員已經推開門走進來，和他們再次重複頒獎儀式的流程。盡管這次的頒獎儀式屬于非公開舉行，但魔法部已經邀請了巫師世界最為權威的幾家媒體進行錄制、并邀請了幾位國際巫師聯合會、威森加摩會議的魔法師出席活動，以确保這場會議的權威性。

無怪乎哈利從踏進魔法部的第一秒就開始呼吸不暢。

“放松好了，隻是領個獎，”布蘭溫說，“他們不會比伏地魔更可怕的。”

接下來的一切就和儀式預排的情況一樣，由福吉主持儀式，再由以鄧布利多為代表的巫師發表演講，最後才是兩位巫師分别上台領獎。數個魔法光球環繞着他們旋轉，兢兢業業地記錄下這一刻。魔法穹頂仿照着白天的光照，将室内照得亮堂。即使是秘密得到儀式，觀禮席上也坐滿了人，除去那些經常在預言家日報上出現的、巫師世界的重要人物，還有她的家人——艾麗卡、多琳、瑞麗；她的朋友——德拉科、潘西……

還有……

還有他。

布蘭溫的眼睛定在觀衆席右邊的一點上，她努力着不讓自己的目光表現得那麼明顯，但卻有無形的漩渦将她心神一點點吸住。

他穿了什麼？女巫的目光又飄了一下。斯萊特林的院長正倚靠在坐席的靠墊上，他黑色的頭發整齊地梳到兩側，露出了深刻的五官，原本蒼白的膚色在燈光的映襯下泛出一層光澤。灰青色的巫師袍子完美無瑕，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他精瘦的身軀。

灰青色？布蘭溫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番，她今天穿的這件也是青色——橄榄青。女巫眨眨眼，從眼縫裡不着痕迹地繼續打量着斯内普。

他是特意選的顔色嗎？

可是斯萊特林平日也偏愛于青色和綠色。

女巫的視線越來越偏移，這自然瞞不過敏銳的前雙面間諜。

斯内普不自然地調整了下略顯松弛的坐姿，又将袖子上的皺褶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