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謝。”
百裡鴻淵眉頭緊鎖,一面搗藥一面想着心事,比起給秦氏複仇,如何讓她能活下去,成了他心頭最焦急的事。
秦有思雖看不見百裡鴻淵的臉,但他對她病情的緊張,她心知肚明。
回想這短短三個月,百裡鴻淵就幫秦家做了這麼許多,何況以前那麼長久的歲月?她必是錯過了許多。
秦有思看着他的背影,忽而問道:“百裡大人,你以前是不是喜歡我二表姐呀?”
此話聽在百裡鴻淵耳中,無異于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百裡鴻淵生平頭一回,覺得自己無法處理這樣的狀況。
還好他背對着她,不至于洩露自己的緊張又窘迫的神色。
好半晌,秦有思才聽到他的回答。
“是。”
秦有思内心動容,又覺得歉意。
她拖着殘軀,若能大仇得報,已是上天眷顧,如何還敢貪戀人間其他?
何況她的狀況,應該活不了多少時候吧?
秦有思不願他被感情所累,更不想讓他再次痛失所愛……
她低柔婉轉的聲音響起,說:“其實我二表姐這個人,脾氣大、好勝心強,總想做些驚天動地或是振興門楣的事給她父母看,婚事也是撿家世好的相看,所以才和段铮那樣的人定親。你的用心,她以前不知道,以後也沒辦法知道,你不必為了她,替秦家做這麼多,她當不起。”
她不是在說兒女情長,而是在說恩情難報、前緣難續。
百裡鴻淵心中苦笑,他會錯意了。
秦有思都不肯在他面前承認自己是誰,又怎會回應他的感情?
兩人都是聰明人,不必戳破令人尴尬的窗戶紙,但他們話底的深意,彼此都已清楚。
百裡鴻淵隻得道:“桑姑娘不必多慮,我查秦家的事,于公是為國為民,于私是報秦家對我的栽培。對你……你就當是兄長對幼妹的一點關懷,一如秦有安當年對我的照拂。”
搗好草藥,百裡鴻淵回到床邊,神色已恢複坦然:“敷藥吧。”
取下火罐,一灘灘污血從秦有思的背上流行,百裡鴻淵仔細擦去,再敷上草藥包紮起來。
他整個過程不曾碰觸到秦有思,神情與目光清澈,真如體貼的兄長在照顧病重的妹妹。
待秦有思穿好衣服,百裡鴻淵起身說:“一會兒暗衛給你送晚飯上來,吃了你就早些休息,希微道長明早之前應該就能與我們彙合,到時候我們就回京。”
“謝謝,有勞。”秦有思再次道謝。
離開房間,百裡鴻淵低頭看自己手上端着的血盆,他的手竟有些發抖。
烏黑的血把水染成了深紅色,透着詭異的暗紫。
哪怕又多了一次機會,他也救不了她嗎?
憂思之時,一道箭矢從客棧的窗戶外破空而入,“咻”的一聲,被百裡鴻淵用手中銅盆擋下。
暗衛被驚動,辛辰立刻喝道:“有刺客,保護督主!”
百裡鴻淵提劍準備追出去,但發現客棧廚房冒出濃煙,火勢迅速蔓延開。
他折返回秦有思房中,将她一把撈起抱住就走。
秦有思才放過血,本就頭暈目眩、四肢乏力,眼下隻得緊緊攀着他,不敢随意動彈。
一出客棧大堂,外面亂箭橫飛,整個客棧竟被包圍起來。
辛辰牽來馬,揮劍幫百裡鴻淵擋開箭矢:“督主先走,我們斷後!”
如今他帶着病号,是隊伍最弱處,他們走了,暗衛才能放開手腳。
百裡鴻淵躍上馬背,大喝一聲,駕馬飛躍出去。
秦有思被他掩在身下,遮的密不透風,但她仍能聽到後面馬蹄聲浪一波接着一波,追他們的人不在少數。
她将護身的“一息醉”拿出來,塞給百裡鴻淵:“用這個。”
百裡鴻淵有些意外驚喜,她在慌亂之間,能備上這個,還真是跟以前一樣,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百裡鴻淵吃過一息醉的虧,他知道這藥有多厲害。
他當即尋着上風口騎馬奔去,待一個路徑狹窄之處,他回身撒出迷藥,瞬間人馬皆翻。
危急暫過,百裡鴻淵不敢大意,反而眉頭擰的更緊。
秦有思不解,問道:“是什麼人?”
百裡鴻淵說:“出京前收到消息,西昌侯身邊最精銳的西風衛已被單獨派遣回京,我這一路往返都未查到他們的行蹤,剛剛以為是他們忍不住動手了。可你看這些人的穿着及武器,隻是些土匪草莽,螳螂捕蟬,黃雀還在後頭!”
這極有可能是西風衛為了将他和監察寮的人沖散而設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