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柯克小姐。”普爾曼忍不住将手背在身後,垂着頭道歉:“剛才我有些冒犯了。”
“怎麼會呢。”多琳聲音裡帶來些許的惆怅:“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些話,艾迪先生您讓我知道了我從未幻想過的遠方。”
“柯克小姐是一定可以的!”
少年人的眼裡有滿心滿眼的真誠與信賴。
多琳慢慢道:“嗯,我相信的。”
普爾曼笑着:“既然這樣,那接下的兩箱也讓我搬回去吧,柯克小姐别說不行,我在操場上的訓練比這些東西還重,所以對我來說也不過是一次例行公事的訓練罷了,當然,這點東西其實隻能算是熱身,你完全可以放心地交給我。”
他又看了眼多琳手裡的傘:“柯克小姐可以的話幫我撐一下傘吧。”
普爾曼臉上的紅暈還沒褪,雨絲逐漸飄進他們所站的位置:“我們好像聊的太久了,沒想到又下起了雨。”
“是啊,沒想到呢。”多琳撫了一下手中的雨傘。
她撐開傘面,一顆用于固定的螺絲突然彈了出來,再然後,連接着傘面的彈簧居然也跳了出來。
多琳臉上帶着點驚慌,她将傘面撐到最大,最後當然無法張開。
她愣了下轉過身看向普爾曼:“好像壞了。”
這傘是普爾曼剛才撐的那把,多琳的那把剛才被她拿給了歐文,因為她怕歐文下趟送貨又會下雨。
普爾曼靠近多琳看向她手裡的那把被撐開的傘雨傘,不知何時裡面的零部件竟然都掉落了,更讓人沒想到是有一處傘面不知在哪裡被刮到,露出了一條帶着裂紋的線。
普爾曼檢查了下,皺着眉道:“可能之前就已經松動了,但這傘面——”
他湊近瞧了瞧,“哪裡能刮出這麼長一條裂縫?”
多琳指了指牆角的釘子,那地方之前應該挂過什麼廣告牌,牆面上突兀地站着兩根光裸的釘子。
多琳垂下頭:“我可能剛才靠近的時候不小心刮到了。”
“那也可能是我剛才靠過去的時候挂到了。”普爾曼卻是在為她憂心:“柯克小姐店裡的兩把傘現在都沒了,等會過去你都得被淋濕了。”
“我沒關系的。多琳看着全身近乎在水裡遊過一趟的普爾曼笑了:“其實撐不撐傘也沒什麼所謂了,說起來,我是店鋪的主人,但我卻幾乎沒淋到雨,這怎麼說得過去呢?”
她拿着傘柄率先跑進了雨裡,腳步跨起而帶出的積水濺在了衣服上,污泥将那身不久前剛換上的裙擺弄髒。
多琳站在雨中對着普爾曼呼喚:“艾迪先生,快來吧!”
人生一定會有某些場景會是永遠被大腦銘記的,人生也一定會有某些時刻會被自己珍藏循環的。
普爾曼覺得今天就是他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回憶。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跟着她跑了出去。
他在今天喪失了兩次對身體的控制權。
普爾曼不喜歡下雨天,嚴格來說,他厭惡下雨天,對他而言,在小時候,它隻會阻擋他上馬術的課程,在長大後,更是會阻礙他追捕嫌犯的進程。
但現在,他好像改變了想法。
尤其是——
“你說暴雨後會有彩虹嗎?”
“什麼?”
多琳抱着懷裡的箱子與他奔跑在雨霧中,雨勢不大,腳底濺起的水花被兩人丢在後面。
是的,多琳最後又将她手裡的傘換成了的裝着原料的箱子。
一個要強而又倔強的女孩,普爾曼在那瞬間感歎。
“我說!”多琳笑着問道:“這裡雨後會有彩虹嗎?”
多琳笑得很開心,雖然她之前一直在笑,可之前幾乎都是禮貌的、客套的,并不是真正從内心散發出快樂的。
但是此刻的多琳,充滿着生機與暢意的活潑,是他從未想過在多琳身上能看到的外露情緒,卻更有一種讓人想要滿足她所有欲/望的沖動——
隻要她能永遠這樣快樂。
可是,彩虹?
普爾曼不曾關注過。
他并不在意這些東西,在軍校的時候,他隻知道哪個戰友哪些方面的優勢是最突出的,在警署的時候,他隻知道哪些地方是需要重點巡查的。
可是他并不知道羅耶達雨後會不會有彩虹……
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對生活的懊悔。
二十九街道的街巷裡最終并沒有出現多琳想要看到的彩虹。
但那時多琳仿佛已經忘了自己剛才提出的期望。
普爾曼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把話吞回了肚子。
那些箱子很快填滿了二樓的房間,這次,普爾曼沒有久留,他用毛巾簡單擦拭了身體後就提着作為“報酬”的甜點離開了店裡。
普爾曼離開的時候仍在思考羅耶達到底哪裡能毫無遮掩地、觸手可及地看到絢爛的彩虹。
既是為了能夠看到多琳之前的笑顔,也希望借此彌補自己内心的愧疚——
他真的不該被安德森的話影響,明明他在最初的時候就知道了柯克小姐的為人:
他和柯克小姐的初遇并沒有檔案上寫的那麼簡單,也是因為這樣,他才一直會認為她是個善良勇敢的姑娘。
當然,她原本就是一個善良勇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