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宮
夜深露重,沈雲薇提起裙擺,踏入正殿的時候,竟然聞到了一股腐朽的木頭味道,她心中不由得感慨人走茶涼,皇後死後,鳳鳴宮的宮人被分散到各處,使得這裡徹底的荒廢下來。
其實按照常理,鳳鳴宮為曆代皇後的居所,就算中宮無人,也不至于被棄之不顧,大抵是鴻嘉帝的意思,勢必要抹去鳳鳴宮昔日的輝煌。
沈雲薇抛開其餘的思緒,四下尋找着玉容的身影,月影憧憧的殿中浮起的灰塵沾染在衣裙上,沈雲薇聽見聲響回過頭,就見到穿着低等宮女衣裳的玉容。
不過幾月,玉容的發絲裡卻添了銀白,就連面容也全無往日高貴,留下不盡的疲态。
沈雲薇看了一眼她那雙被摧殘的粗糙不堪的手,開口問道:
“看來你過得不怎麼樣。”
“承蒙殿下關愛,奴婢還活着就已是萬幸了。”
玉容勾起嘴角,笑的有些牽強,沈雲薇懶得去關心她活的如何,她隻關心,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殿下别急。”
玉容笑了一聲,在這風寒雲重的夜裡讓沈雲薇有些瘆得慌。
“玉容,本宮既然選擇這個時候來見你,就證明已經做了十全的準備,勸你老老實實的交待,或許本宮還能放你一馬”
玉容忽然上前對着沈雲薇行了個大禮,沈雲薇沒動,隻是站在原地冷冰冰的看着這一幕。
“奴婢是江家送進來為皇後分憂解難的人,可惜如今江家自身難保,皇後已死奴婢也沒了用處,所以想拿自己知道的東西同殿下做個交換。”
玉容擡頭,想要去看看沈雲薇的反應,但沈雲薇卻讓她大失所望,她平靜地道:
“你想換什麼?”
“奴婢想離開這裡,離開皇宮。”
沈雲薇沒有一口應承,她蹲下來與玉容平視,,眼裡的審視讓玉容忍不住閃躲,沈雲薇隻問了一句;
“本宮憑什麼信你?”
玉容入宮的時日不到一年,沈雲薇沒有理由相信她能夠知曉在她入宮之前皇後做過的事。
“殿下未免太過小瞧江家了,既然要送我入宮扶持皇後圖謀皇位,又怎麼會什麼都不讓我知曉。”
玉容言辭懇切,眼中盡是對離開這裡的渴求,沈雲薇站起身來,淡淡道:
“好,我答應你,可以說了麼?”
沈雲薇雖然這樣說,但心中的疑慮并未消減,她隻不過是想要看一看,玉容能夠說出什麼來。
“殿下可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太子殿下是什麼時候麼?”
玉容問她。
沈雲薇垂下眼眸,回想道:“鴻嘉十七年末,沈家出事的時候。”
那時候舒貴妃離世不久,沈家就被檢舉貪污赈災銀兩,欺壓百姓,朝野上下聲讨的人越來越多,起初太子還能夠壓制得住,向鴻嘉帝許諾一月之内查清真相,還沈家清白,但最後連他自己也被牽扯其中,不得脫身。
最後見到皇兄的那一日,正值大雪,她跪在太清殿前求見父皇,希望能為沈家帶來一線生機,但太清殿的門始終都未曾打開。
最後她在大雪裡暈過去,最後的意識停留在自己倒在皇兄懷裡的場景。
那日之後,皇後進言公主年少又與沈家瓜葛,以避嫌的理由把人送去了行宮養病,但所有人都知道,名為養病,實為禁足。
沈雲薇就這樣被困了三個月,直到這一世謝鶴安的出現,太子自缢,沈家滿門抄斬,唯獨留下一個沈雲薇。
“太子死之前,隻有兩個人曾去見過他。”
玉容也站起身來,對着沈雲薇道:
“一個是太子殿下與六殿下您的授業恩師,當朝太傅徐明山,還有一個,是年前已經自乞骸骨,離京返鄉的大理寺少卿李讓歌。”
沈雲薇擡眼語氣裡都帶了幾分詫異:
“你說誰?”
玉容覺得稀奇,畢竟這位六殿下還從未流露出過這樣的神情,她慢悠悠的又重複了一遍,一字一句的告訴沈雲薇:
“太子太傅徐明山,前大理寺少卿,李讓歌。”
沈雲薇陷入沉思,不單單是因為這兩個名字,更是因為,有人騙了她。
剛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借口雲華寺曾經去見過李讓歌,可李讓歌卻隻說了珍寶閣的事,絲毫未曾吐露過他去見了太子的事,至于太傅……
沈雲薇忍不住自嘲的笑出聲來,原來一個兩個,竟然都從未信任過自己,處處隐瞞。
玉容見沈雲薇被困在自己的思緒裡,不動聲色的後退到沈雲薇三尺之外。
“殿下。”玉容喚回她的思緒,沈雲薇擡頭見她站在遠處,心下突然一空。
果不其然刹那之間,玉容擡手,殿内塵土飛揚,下一刻沈雲薇感受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還手之際卻感覺渾身無力,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沈雲薇就感受到自己的手腳被綁在架子上,麻繩纏着四肢動彈不得,沈雲薇費力的睜開眼,就見到玉容坐在不遠處。
“這才是你的計劃……”沈雲薇忽然明白今夜這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麼,玉容恐怕根本就沒有離開的打算,她是要拉着自己一起去給皇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