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大意了。”
沈雲薇靠在暗道的牆壁上,冰冷的觸感喚回了她所有的神智,她看向大火之中倒下昏迷的玉容,額頭上的血越流越多,掩蓋了她原本的臉。
沈雲薇捏着指尖不明白的開口:
“她為什麼甯願死,也要替皇後殺了我?”
謝鶴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見到大火之中倒着的人,猜也猜得到方才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殿下知道麼?”謝鶴安問她。
“什麼?”
沈雲薇聞聲轉頭,看向對面的人道。
謝鶴安說:
“有一種人,視恩情大于一切,縱使知曉恩人十惡不赦,也願意為他們所驅使。”
說這話時,謝鶴安的視線還停留在大火裡,沈雲薇知道他說的是玉容,心中不禁覺得可笑:
“惡事做盡,竟然隻是因為在乎恩情嗎……”
謝鶴安回過頭,見她神情低落,發覺她一直捏着自己,不由得擔心她道:
“殿下坐一會吧。”
他上前,伸手扶着沈雲薇靠着牆壁坐下,因為争鬥而被挂到的發絲落在頸邊,反倒是比往日裡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謝鶴安多加注意了一下,看她脖子上沒有傷口,才順勢坐在了沈雲薇一側:
“殿下是怎麼來的?”
暗道裡太安靜,隻有烈火燃燒的噼啪聲,仿佛回到了上一次,兩人在破廟裡的時候,越是這樣的環境,謝鶴安越是忍不住找些話聊,沈雲薇垂着眼眸,聽見聲音也沒有擡頭,隻是捏着自己的指尖道:
“被她诓來的。”
“那必定是殿下很在乎的事情了。”謝鶴安順着她的話道,語氣是兩人之間少有的溫柔。
“那殿下為什麼要我走?”他話鋒一轉,扭過頭看向身邊的人,昏暗的火光下,往日身份的界線在此刻變得模糊,懇切的語氣與目光,仿佛能讓人真心交付。
沈雲薇感受到他的視線擡起頭,毫不遮掩将眼中的警惕顯露出來,反倒讓謝鶴安無奈的低頭笑了一聲:
“殿下啊,還真是警醒得很。”
笑完了,他擡頭,認真地望向她,眼中沒了昔日的玩味調笑,隻餘下心疼。
最開始的時候,他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幼在皇宮長大受盡寵愛的六公主沈雲薇,為什麼會對人有着這麼大的警惕性,直到一次又一次的風波,他才得以窺見其中關竅。
火越燒越旺,導緻這裡的空氣愈發稀薄,沈雲薇不說話,謝鶴安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站起身,對着沈雲薇伸出手道:
“去那邊吧殿下,雖然爬不上去,但好歹有空氣可以呼吸,這兒的空氣太稀薄了。”
沈雲薇忽視了他的手,自己扶着牆站起身,跟在他身後走。
暗道不算寬,兩個人并肩走,中間至多能夠容得下一拳頭的寬度,謝鶴安看了一眼身後的人,心下無奈,隻得謹慎小心的繼續向前。
走了大約一刻鐘,繞了兩圈的謝鶴安終于忍不住擡頭望去,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枯井的位置了。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沈雲薇也擡頭看了一眼,這地方一點亮光都沒有,按時間算,如今也應當是寅時了,春日換夏的時節,應當早早就亮了天光的。
她這麼一說,謝鶴安也不由得懷疑起自己來,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為了保存體力,兩人找了,選擇在原地坐下來。
這邊比密室那裡要涼很多,謝鶴安默默靠着沈雲薇坐下,沈雲薇也沒說什麼,他點亮了火折子捧在手裡,照亮了自己與沈雲薇眼前的方寸之地。
沉寂了半晌,謝鶴安欲言又止的用餘光瞥了沈雲薇好幾次,若非沈雲薇心裡揣着事,惦記着玉容對自己說的那兩個人,否則早就發現了身邊人的異常。
“殿下。”
謝鶴安終是忍不住開口:
“殿下之所以把我偷偷送走,不僅僅是因為我的身份,更是因為我這個人對吧。”
沈雲薇的思緒被他打斷,擡眼看向他就聽見他說:
“殿下覺得會重蹈覆轍對麼?”
或許是謝鶴安的話太過直白,直白的讓沈雲薇眸光輕顫,心中更是驚濤駭浪,難以止息。
“是。”半晌,沈雲薇回道:
“怎麼,謝大人終于願意把話說破,不再隐瞞了。”
她早就懷疑過謝鶴安是否與自己一樣,重生一世,可謝鶴安的所作所為卻又讓她不确定,甚至有了更驚世駭俗的想法。
她藏在袖子裡的手忍不住握緊衣角。忽然低頭笑了,語氣裡的諷刺也不知是對着自己還是對着謝鶴安,再次擡起頭時,眼中早已濕潤可目光中的怨恨,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濃郁:
“可惜晚了,或許這就是宿命輪回,你我都逃不掉,隻是辛苦謝大人,還要與我再感受烈火灼身的痛。”
謝鶴安沒有說話,隻是皺着眉頭,紅着眼看着她,眼中說不清是心疼還是愧疚。
沈雲薇扭過頭躲開他如夜色一般濃厚的目光,再一次低下頭去,想要逃避。
“殿下,不會的。”